他愈發坐不住。


    原來在喜歡的人麵前是這種感覺。


    蘇緣低著頭,看向自己的鞋尖。


    他穿的是一雙黑色的布鞋,鞋底外廓有一條白邊邊,隻不過這時候已經變黃了。


    因為整天跑來跑去,布鞋底上沾染了外麵的泥巴,還有頂上有些磨損了。


    蘇緣抿唇。


    他侷促地移了移腳。


    把磨損的那麵往內側移了移。


    這是他媽半年前給他納的鞋子,家裏村裏頭誰不羨慕,可在沈知青麵前,就顯得很上不得台麵。


    沈知青穿的鞋......


    沈約今天要出去,腳上穿的是一雙運動鞋。


    是從京市帶下來的,國外貨。


    京市經濟發達,與國外的商貿往來比起城鎮鄉村開放便通很多。


    隻要有錢,沒什麽是買不到的。


    「沈知青,你鞋子真好看。」蘇緣的聲音細若蚊吶。


    在沈約麵前,蘇緣總是一副害羞又膽小的樣子。


    沈約溫熱的指腹掠過蘇緣的側臉。


    這個年代的風氣沒有特別開放,沈約這樣大膽的動作在蘇緣看來,又讓他覺得開心,又覺得緊張不安。


    「等我回京市,給阿緣買一雙一樣的鞋子,好不好?」沈約輕聲道。


    讓他詫異的是,本來應該開心的蘇緣卻低下頭,沒有說話。


    沈知青是京市的人,他是紅河村的人,沈知青回到京市去,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沈知青了。


    蘇緣喜歡沈知青穿的鞋子,但他不想要鞋子。


    「這是怎麽了?」沈約問。


    少年的發頂有一個小小的發旋,很可愛。


    「沈知青,你們下鄉是都要回去的嗎?我們村子裏的知青,好像都是沒有回去的。」


    蘇緣一邊說,一邊看沈約的眼色,生怕沈約聽了他的話會生氣。


    不可否認,在蘇緣說出這些的時候,他的心裏是鬆了一口氣的。


    蘇緣不想否認自己的壞,他的心裏是貪婪的暢想。


    沈知青以後會不會也是留在紅河村,每次從知青院路過,他能天天都見到沈知青。


    「嗯,現在回城是挺難的。」


    沈約似乎沒有察覺到蘇緣的小心思,沉吟了一會兒道,


    「不說這個了,我們先吃飯。」


    蘇緣不得不把生起的小心思都收了回去。


    「這是蝦嗎?好大啊!」


    蘇緣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蝦,每一個都有他的食指那麽大。


    蘇緣還專門有模有樣地抬起手,比對了下,發現一個個的,都好大。


    他見過的蝦,是從河裏撈起來的小河蝦。


    從河裏撈起來,湊在一起,全是殼,沒什麽肉,還不夠炒一盤菜的。


    但撈蝦的人不少。


    畢竟,在這個吃飯都沒滋沒味的時候,蝦的鮮味也是一個很好的調味品。


    「沈知青,一定很貴吧。」


    蘇緣一年都見不到那麽多的肉。


    他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二流子。


    「不貴,吃吧。」


    剛才沈約燒了水,隔著木板把紅燒肉熱了一下,饅頭也是熱過的。


    鬆軟蓬鬆的白麵饅頭,蘇緣咽了咽口水。


    沈約沒讓他動,塞了一個饅頭在蘇緣手裏,讓蘇緣吃紅燒肉,他自己剝起了蝦。


    慢條斯理地,剝出了一個蘸著紅油的蝦仁。


    「張嘴。」


    蘇緣張開嘴後,沈約餵了一個蝦仁進去。


    「蝦裏麵是有蛋白質的,吃了能長身體。」


    蘇緣想要撓頭,他又聽不懂沈知青的話了。


    每一句話都是有文化的,他都插不上嘴。


    他不知道蛋白質是什麽,隻能聽懂長身體。


    長身體就會變壯實,他就會變成打架最厲害的那個。


    「真好吃。」


    小河蝦蘇緣都是嚼嚼肉,再嚼嚼皮,能咽下去盡量咽下去,肉末和堅硬的外殼混在一起,隻能嚐個鮮味。


    他還從沒吃過這種大蝦,剝出來那麽多的肉,肉質q彈,會在嘴巴裏塞得滿滿的。


    吃完嘴裏的蝦後,蘇緣咬起了手裏的饅頭。


    白麵做的饅頭,還有一絲屬於澱粉淡淡的甜味。


    「喜歡吃瘦的還是肥的?」沈約見蘇緣一直不夾肉,拘謹地在那咬饅頭,出聲問道。


    「啊,我都可以,我想吃肥一點的。」


    肥的油潤,幹活還有力氣,基本上大家去買肉買的都是肥的居多,蘇緣沒怎麽吃過瘦肉,對於豬肉的印象停留在油汪汪,一口咬下去滋滋冒油。


    每年都會分豬肉,分到的豬肉,汪桂雲總會取些肥肉,在鍋裏翻攪。


    冷卻後,變成一碗雪白雪白的可以做菜放的豬油。


    還有一碗香噴噴的豬油渣,算是可以吃的零嘴。


    每年,家裏豬油渣一大半都是留給蘇緣這個小兒子吃的。


    沈約沒挑純肥肉,挑了一塊半肥半瘦的。


    國營飯店裏的紅燒肉做得不差,肥的也不是很膩,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軟爛筋道。


    豬肉六毛錢一斤,國營飯店裏一盤紅燒肉賣一塊塊,也是有理由的。


    「好吃。」蘇緣還從沒有這麽奢侈過,肉和饅頭一起吃。


    一口饅頭配著一大口的肉。


    有肥有瘦。


    嘴巴被堵的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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