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閣之上,城主千金與那位公子並排而立,公子清秀俊逸,千金明艷嬌麗,實可謂一對璧人。


    葉清羽去買了一把扇子,又重新回到了人群中,準備看戲。


    城主臉色鐵青,看來是對這門親事極其反對。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城主千金與那位公子是郎有情妾有意,看那位公子氣度不凡,舉止文雅,想必就算是魔也應該是魔中的貴族,這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城主到底是不滿意什麽?


    千金的侍女將玉如意贈與他,那位公子也有意要接,卻見城主「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城主千金錯愕愣在了原地,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那位公子的手僵在半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所以這就是魔王屠城的開端嗎?葉清羽心想。


    魔族的小公子與人族女子相戀,卻遭女方家中長輩拒絕,反抗也好,私奔也罷,怎麽就演變成殺人屠城了?


    不至於吧,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隻因一個女子就要打破人魔兩族的平衡,應該不止這一個原因吧?!


    熱鬧看完了,聚集的人群也逐漸散了。葉清羽準備離去之時,城主府的小廝把她請進了府中。


    這是打算棒打鴛鴦了!把她成了那個棒子了。


    城主府裏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後花園中花香暗湧,曲徑通幽。


    引路的小廝早已不見身影,葉清羽一個人在偌大的後花園裏迷了路。


    花影重迭之下,精緻的六角亭中,一抹俏麗的身影坐在那裏,是那位神似阿漣的城主千金。


    看她模樣,麵露焦色,忐忑不安。來回踱步,久久不能平靜。


    冒然迎上去好像不太禮貌,葉清羽準備靜觀其變,隱匿於一棵花樹之後。


    旁邊有侍女出聲勸道:「小姐,回去吧,那位公子應該不會來了。」


    千金向牆外眺望,有些急切道:「他答應我了,他不會爽約的。」


    花木深深,流水聲聲,微風輕輕,暖陽融融。


    清雅公子一襲白衣沾上了花香,沿著幽深的石子路徐徐走來,輕聲喚道:「阿漣。」


    葉清羽微挑眉,還真是阿漣。


    阿漣麵露喜色,拎著裙擺一路小跑過去,「阿黎,我等你好久了。」


    麵若暖陽含風笑,形似輕柳擾心扉。


    阿黎接住阿漣,二人在小亭中坐下。侍女奉上精緻的點心和茶水,悄然退去。


    葉清羽沒心思聽他們嬌聲細語,匿了身形離去。


    剛剛在外麵時還是一種極其尷尬的處境,怎麽現在依舊親密無間,就好像完全發生過?


    葉清羽正是疑惑不解,周圍景色光怪陸離,片片化為虛影。抽象的景物再次凝聚成型的時候,這裏是一處雕花長廊。


    鏤空的牆壁透過幾縷暖融融的陽光,大理石的地麵上映著斑駁的碎影。


    現在葉清羽可以確定了,這裏並非現實之地,而是時無間的陣法。她這一摻和,很有可能會改變過去。


    曾在瓊華山上拜師學藝時,看到過關於時無間的記載。


    時無間為過往之跡,亦是虛無之境。入時無間者,替代而生,延續宿命。


    也就是她應該是頂替的一個人的身份,至於這個人是誰,就要靠她一點一點去試探了。


    葉清羽慢悠悠的走,迎麵走來兩個人,是城主和阿漣。


    「你說說你看上他什麽了,一個魔族孽種。」


    「魔族向來隻重視口腹之慾,你有怎麽斷定他不會拋棄你?」


    「魔族低賤,你怎知他是不是誆騙於你?魔族冷血,那些海誓山盟又有幾句能作數?」


    「你這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為父難道要把河西城交到一個魔族手裏嗎?」


    「歷屆河西城主從來沒有魔族當權的,你讓為父如何去麵對列主列宗?」


    「魔族狼子野心,若是河西城交到他的手裏,這河西城的百姓怎麽辦?」


    城主絮絮叨叨地在教訓阿漣,阿漣一直在給阿黎說好話,各種討好賣乖。


    兩人在她身側穿過,等她再回過頭時,兩人早已不見了人影。


    空蕩蕩的長廊上隻有她一人,微風窸窸窣窣,林葉嘩嘩作響。


    葉清羽搖著摺扇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走。


    一炷香後,阿漣和阿黎從前方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徑直穿她而過。


    前麵人聲嘈雜,城主帶著一眾侍女小廝氣勢洶洶趕來,葉清羽往旁邊躲閃。


    阿漣和阿黎很快就被抓住了,侍女拖著阿漣和小廝拖著阿黎分別往相反的方向走。任憑阿漣怎麽哭喊,城主依舊無動於衷。


    葉清羽跟在小廝身後,看著他們把阿黎丟出了城主府。


    後院裏閨房之中,阿漣被禁足,一個月後許配給城中的一個大戶人家。


    周圍景色開始變化,萬千碎片重迭後映入眼簾的是大紅的囍字。紅艷艷的被褥,明晃晃的紅燭,床榻上坐著蓋有紅蓋頭的新娘。


    寂靜的夜裏,葉清羽一身紅衣,搬過一張矮凳與眼前的阿漣相對而坐。


    葉清羽問:「那位魔族的公子如何了?」


    阿漣沉默片刻,答道:「被父親打斷了一條腿,驅逐出了河西城。」


    一問一答後,是更長久的沉默。


    紅燭搖曳,映出此時阿漣的神色,無喜無悲亦呆滯無神。


    曾經明艷的嬌花,現在好像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葉清羽也生出了幾分心酸。


    窗子上有黑影竄動,來來回回不斷閃過,搖搖晃晃,高低起伏。


    葉清羽看了一眼阿漣,阿漣眸中明顯有了幾分情緒波動。葉清羽明白了,外麵的那個人應該是阿黎。


    那道黑影徘徊了很長時間,隻聽窗沿小小的「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翻進了一個人來。


    葉清羽迅速起身,把阿漣護在了身後,橫擋摺扇於身前,「公子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這本來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然而阿漣並不給她麵子,從她身後跑出扶住了還未站穩的阿黎,關切又急切地問道:「阿黎,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父親可又為難你了……」


    久別重逢的場景,阿漣喜極而泣,阿黎溫聲勸慰,可謂是把葉清羽忽視了徹底。


    葉清羽站在原地,安靜地聽他們準備逃婚私奔的計劃,然後便看見兩人一拍即合,收拾東西離去。


    門開了,他們二人的身形消失在門口。


    葉清羽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化為光影消散。


    燭光跳躍新婚之夜的紅燭一直在燃燒,直到落下最後一滴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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