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貴族,是清國皇帝的弟弟。他談吐高雅,而且很注重自己的威儀,內斂的目光下看得出他的睿智。和他的會談進行了數個小時之久,他好像什麽都知道,他甚至知道了我們在日本的艦隊情況,上帝,那些可是軍事機密。”――《在中國的日子》漢弗萊.馬沙利著


    翌日,美國公使馬沙利在恭親王府得到了清廷皇帝鹹豐之弟恭親王奕?的接見。見麵之後,馬沙利隻是脫帽鞠躬,並不跪拜。奕?倒也沒有深究,讓人賜坐。


    馬沙利一開始很不高興,他本意是想親自麵見鹹豐,遞交國書的。奕?告訴他,鹹豐到圓明園避暑處理政務去了,委托他為權秉大臣,全權負責與美國公使的這次會談。馬沙利還想擺出一副恐嚇的姿態,搬出什麽國際法規定,說他是美國公使麵見皇帝親自遞交國書才算是合乎國際法雲雲,清廷派出其他人接見他,是對強大美國的蔑視,是不能容忍的。


    奕?好像是早有準備,輕輕的抿了口茶,哼了一聲,四平八穩的端坐朗聲說道:“馬公使,皇上是本王的兄長,委托了本王可以全權處理和美國的事務,如果你想談,就坐下和本王談,不想談大門在那邊。”


    對付蠻不講理的人,也是不需要講理的。這下子馬沙利沒辦法了,他千裏迢迢的到北京,就是想和清廷進一步商談開放貿易和通商口岸關稅的事務,並且評估清廷實力,觀察他們準備如何應付鬧得很凶的叛軍。現在雖然沒能見到鹹豐本人,但聽到鹹豐派了他的弟弟來接見自己,也算是有所收獲了。與在廣州被葉名琛拒之門外的經曆比起來,能見到清廷的二號人物也算是不錯的了(馬沙利認為奕?是皇帝的弟弟,算是二號人物)


    當下馬沙利咳嗽了一聲,仍是心有不甘的說道:“那我們美國的國書怎麽辦?如何遞交?”


    奕?說道:“交給本王即可,本王代為轉呈皇上。”


    馬沙利無可奈何,隻得將國書呈給了奕?,說道:“我受美國總統米德?菲爾莫爾閣下的委托,希望能和清國建立友好的貿易關係,並且準許我們在北京建立大使館,便於兩國的交往,並且開放更多的通商口岸,公平議定關稅,促進兩國的貿易和兩國的關係。”


    兩人的對話都是通過奕?左邊站著的通譯翻譯的,奕?的右邊還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卻是楊威智。大堂上還有兩張桌子,桌子後麵坐了兩個通譯,提筆不停的記錄著,一人記錄的是英文,一人記錄的是中文,這是宋齡娥提議的會談紀錄。兩個通譯奮筆疾書,忠實的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記錄下來,作為會談的紀錄。


    奕?不動聲色的讓楊威智收下國書,口中說道:“本王一定將國書轉呈皇上。隻是馬公使剛才提到的好像是三件事,其一是要建立使館,其二是想要開放更多的通商口岸,其三是想議定關稅,是這樣嗎?”


    馬沙利坐回椅子上,說道:“是的親王閣下。”


    奕?說道:“本王記得道光二十四年簽訂的《望廈條約》中不是已經約定了,美國和英國一樣,享有在五口通商的權利了嗎?怎麽還要開放其他口岸?”


    馬沙利說道:“親王閣下,兩國民間的商業往來是不應該收到限製的,自由的商貿往來,公平的關稅稅率,對於我們兩國的商業發展都是極為有利的,希望貴國政府能開放更多的通商口岸,方便我們美國商人貿易。”


    奕?笑了笑說道:“馬公使你提出的這兩條,本王隻能先告訴你,現在暫時無法答應你。”


    馬沙利問道:“為什麽呢?”


    奕?喝了口茶說道:“英國和法國和我們都簽訂有條約,條約裏麵都有片麵最惠國待遇的條款。英國已經援引了貴國和我們簽訂的《望廈條約》之中十二年可以修約的條款,明年想要和我們商議修改《江寧條約》,在我們和英國修約沒有結束之前,我們不希望和我們有片麵最惠國待遇約定的國家,重新簽訂新的條約。以免新的條約給我們和英國的修約帶來麻煩。”


    馬沙利愣住了,他沒想到奕?會把和英國修約的事聯係起來,但他藍色的眼珠子一轉,馬上說道:“親王閣下,增開更多的通商口岸,英國人和法國人也是樂於看到的,不會給貴國和英國的修約帶來麻煩的。”


    奕?搖搖頭說道:“《江寧條約》裏有些對我們大清不公平的條款,我們想要在下次修約的時候,向英國提出來修改一下,增開通商口岸也許會成為我們談判修約的籌碼,現在我們不想白白的因為和你們簽訂了新條約,而把這些談判的籌碼丟給了英國人,這麽說你明白了。”


    馬沙利驚呼一聲:“上帝,你們想修改和英國人的條約,把對自己不利的條款去掉?這是不可能的事。”


    奕?淡淡的說道:“凡是都要試一試才知道行不行的。至於建立使館的事嘛,本王想和皇上上報此事,考慮之後再給馬公使答複。”


    馬沙利還是有些不甘心,說道:“親王閣下,通商口岸和關稅的事,對兩國都是有益的,請在考慮一下,具體的條件我們可以慢慢細談。”


    奕?緩緩的說道:“細細談?那敢情好,我們大清想和你們談談收回《望廈條約》裏領事裁判權和十二年可以修約的條款,這樣可以嗎?”


    馬沙利憤怒的說道:“親王閣下,《望廈條約》是已經生效的條約,裏麵的條款不容更改,請閣下尊重兩國的條約,保持國家交往的誠信。”


    奕?一拍大腿,笑道:“照啊,前麵本王也是很尊重《望廈條約》的,所以一直沒同意在五口通商上麵增加通商口岸的啊,是馬公使先提出來的嘛。”


    馬沙利站起身怒道:“親王閣下,增加通商口岸和議定關稅不影響《望廈條約》其他條款的執行。”


    奕?也是站起身怒道:“想要增加通商口岸,就要用領事裁判權和十二年可以修約的條款,一起來談!”


    馬沙利見奕?寸步不讓,心中惱羞成怒,衝口而出說道:“那讓我們的軍艦來和親王閣下談。”


    奕?身邊的通譯是楊威智找來的天下會中會英文的留學生,聽了這句話也是憤怒不已,但還是翻譯了過去。奕?聽了微微一笑,坐回椅子上,仍是四平八穩的端坐,緩緩說道:“你說的艦隊是在日本的馬休.佩裏率領的四艘軍艦。”


    聽了這話,馬沙利有些驚疑不定,但轉念一想,佩裏艦隊轉道日本都是在上海停靠的,清國知道美國艦隊在日本不是什麽奇事,當下說道:“不錯,親王閣下,還是請您慎重考慮。”


    奕?不回答他的話,仍是緩緩的說道:“密西西比號、薩斯奎哈納號、薩拉托加號和普利茅斯號,各船噸位都是一千餘噸,共載炮六十三門,蒸汽動力加風帆動力,官兵一共一千餘人,馬公使是想用這些和我們談判嗎?那好,等佩裏艦隊回上海,本王讓那邊的大清軍隊好好招待他們。”他身邊的楊威智臉上微微的笑了起來,這些都是上海那邊龍影傳來的消息,他提前給奕?準備了功課,奕?也算是運用得恰當。


    這下馬沙利有些驚慌了,奕?是怎麽知道這些數據的?而且那些恐嚇的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去了,可以算是開戰宣言,自己現在在北方,無法把消息傳到佩裏艦隊那裏,要是這些清國人真的發了瘋,佩裏艦隊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回到上海,是會被偷襲的。


    驚疑之下,馬沙利隻得口氣軟了下來,說道:“親王閣下,剛才隻是提醒您,我們的艦隊會在上海停靠,不要因為一些不愉快,發生摩擦。絕對不是想和貴國開戰的意思。”


    奕?哼了一聲,說道:“這樣就是最好了。不過馬公使來一趟,也不能讓你空手而回,本王得到了一些授權,想和公使談幾樁買賣。”


    馬沙利一聽,眼睛一亮,馬上笑道:“親王閣下請說。”


    奕?緩緩說道:“素聞美國的槍械精良,我們大清國近日正在想編練一些新軍,所以想和美國做些軍火買賣。”


    馬沙利很是驚喜,他猜到清國打算購買武器,其實是用於對付南方的叛軍,所需必定龐大,這可是一大筆賺錢的買賣。但麵上卻裝作為難的樣子,說道:“親王閣下,這軍火交易,我們美國商人是很想交易的,隻是美國國會已經做出了中立的決定,在貴國和貴國叛軍之間嚴守中立,不向任何一方輸出武器的。”


    奕?等人都是暗罵馬沙利無恥,明明是想賣的,卻還想遮遮掩掩的。奕?哼了一聲說道:“那些個長毛逆賊,旦夕就會剿平,殺雞何須用牛刀?我們的新軍不會到南方去的,如果美國不想做這個買賣,我們就去找英國人或是法國人去買。”


    馬沙利一聽,馬上想到,英國佬和法國佬雖然也是宣布嚴守中立,但做起這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的事可是很熟練的,要是這比買賣失去了,可是要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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