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牧部經理室門外,財叔已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敲響了那扇門:“少爺,都一點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舒榒駑襻明天,明天老爺子就回來了。”


    屋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寬大的老板椅上坐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他正在奮筆疾書。看不清他的表情,在他周圍有一團如夢如幻的霧氣,是暖氣的原故嗎?外麵飄著鵝毛大雪,是嚴嚴冬日;屋裏暖氣很足,融融似春-----如果是一般人,定當如是感覺。可是,就連對溫度不敏感的財叔在走進這扇門時,都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他的聲音也熱脹冷縮似的,在不算空曠的房間隻是悶哼了一下,沒有激起任何浪花。給人一種錯覺,他到底剛才有沒有說過話?


    “老爺子明天下午就從美國回來了,老爺叫我在這之前把經理室的牌子換掉。新牌子已經送來了,你過目後我再叫人掛起來吧?”財叔堅持著,不因為他最親愛的少爺沒有回應而灰心。如果可以讓少爺恢複如前,他寧願在大雪中佇立一天,隻為祈求少爺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這兩三個月來,他很少說話,也很少休息,特別是正式成為了“開心農場”的董事長後,他似乎更有了忙碌的借口。


    唉!財叔在心中一聲輕歎。他本不是愛說話的人,可是現在,他痛恨沉默,沉默是一種自我戕害。


    “還有幾份文件要簽看,你先去休息室睡一會吧。”終於,在財叔以為又是一個人的自說自話時,葉誌浩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妍。


    唉!財叔又一聲輕歎,回身反手輕輕拉上門,他和他親愛的少爺就又隔著一道冷冰冰的門,那道門是暖風吹不到的地方,那道門是少爺緊鎖的心扉,永遠飄著漫天大雪,掩蓋著所有傷痛,那是叫人心疼的大男孩。


    整棟大樓冷冷清清,樓道中偶爾射來一束探照燈的光,慘白慘白的。那個裹著軍大衣的保安,走來跟財叔說了聲什麽就迅速消失在這層樓,可能又去別的樓層察看去了。


    果然,不一會,樓道傳來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財叔臉上露出不易覺察的微笑:“肖小姐,你來了?穀”


    肖措點點頭問:“他在裏麵吧?”


    “少爺他都瘦了一大圈,肖小姐-------”財叔本想說,肖小姐,你勸勸少爺吧。可肖措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她說:“財叔,你還沒吃宵夜吧?馬路對麵的‘燒烤一條街’有家羅非魚烤的不錯,以前我們去過,知道你喜歡就特意記住了。”


    “肖小姐,您太有心了。那我就去了,很快就回來。我會在停車場等你們。”財叔高興地說,他知道,肖小姐是定能說通少爺的。


    等財叔走遠了,肖措才敲響了葉誌浩辦公室的門。


    “不是說過讓你去旁邊的休息室睡嗎?”門裏傳來葉誌浩不耐煩的聲音,還有悉悉索索好像是開關抽屜的聲音。


    “誌浩,是我。”肖措說著就推開門。


    “你怎麽來了?”葉誌浩站起來吃驚地問。


    “你這個董事長都沒睡,我這個秘書哪敢睡呀?”


    “連你也取笑我。外麵很冷吧,看你快要縮成一團了。我這有西湖龍井,等一下,馬上泡好。”葉誌浩齊說著就連忙去找一次性杯子,看他生手生腳的樣子就知道,平時沒有自己動手泡過茶的。幸虧肖措明了這些,連忙勸阻道:“這麽晚還喝茶太損皮膚啦,我包裏有‘天堂之果’,還是泡這個來喝吧。”


    葉誌浩停止了東尋西找,對肖措笑了笑說:“你還是這麽愛吃橄欖。”接著,隻見肖措手腳麻利地泡好了兩杯橄欖水,葉誌浩接來就喝了一大口,他一個晚上都忘記喝水了,這會還真有些渴。


    哇!好澀的味道。葉誌浩把第一口糊裏糊塗地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嚐出了味道。


    “別吐,後味是甜的。”肖措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茶幾上的煙灰缸,葉誌浩隻好把這又苦又澀的水咽了下去。“怎麽樣,沒騙你吧?”肖措看著葉誌浩舒展開了兩道彎眉,就笑著問他。


    “後味還真有點甜。”葉誌浩說。


    “那就再喝點。”


    “這------”


    “別這那了,趕緊喝噢,我的橄欖水不是輕易泡給人喝的。”


    肖措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葉誌浩沒有理由拒絕一位好心的女士在大冬天為他泡的美容水。他隻得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喝完我們就回去吧。老爺子明天回來,你總不希望他看到最疼愛的孫兒這副樣子吧?”肖措把空杯子放到茶幾上,然後指指自己的臉頰和下巴對葉誌浩說。是的,葉誌浩這段時間削瘦了不少,那些胡茬也跟著湊熱鬧,使勁往出冒。這樣讓葉誌浩看起來成熟許多,但有些許的滄桑在裏麵。


    葉誌浩沒有說話。


    又是沉默,肖措無奈地搖搖頭,心想,得快點讓他振作起來。


    “還記得我們剛從陸宜回來的那段時間嗎?有一次,我和王妮在旁邊的休息室相遇,她和我攤牌說要公平競爭那次------我以前告訴過你的。”肖措說著就假裝隨意地走到葉誌浩的辦公桌前,她瞟了一眼那個沒來得及關上的抽屜,裏麵閃過一抹紫光。


    “我問她對你了解多少時,她正在吃橄欖,就指著橄欖對我說,‘橄欖是越嚼越香甜的那種。這跟了解一個人很像,得用心品’。可見她對你是動了真情的,也是用心和你交往的。一個會品橄欖的人,怎麽會因為一小點的挫折就放棄自己珍視的東西呢?”


    “可是她現在都不肯和我相認。”葉誌浩幽幽地說。


    “這樣你就放棄了?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麽為了王妮,不惜懇求所有的親朋,還把我從遙遠的美國叫回來?讓那麽多的人陪你做戲,現在,你說要放棄?你置那些和你一起努力的人於何地?”肖措說著說著就有些激動,音調不由得變高了。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是隻要你振作精神,辦法是肯定會有的。別忘了,你可是業界首屈一指的青年俊傑,是最年青的ceo教官,是‘開心農場’的新一任董事長!你指揮著上千優秀的員工,是上百萬年青的榜樣,是無數女孩心中的白馬金龜。難道你會因為這點阻礙就輕易說出放棄?”


    沉默,又是沉默!


    肖措真的生氣了,她最看不慣男人在關鍵時刻沉默。在她的眼裏,沉默就代表逃避,代表懦弱。如果當初爸爸不用沉默來應對媽媽的無助;如果媽媽再勇敢些,也就不會痛苦那麽多年,自己也就不會自卑那麽多年,也就不會有那麽灰暗的被人叫做“野孩子”的童年回憶!她痛恨男人的沉默,明明愛著卻不支爭取,難道畫地為牢,黯自神傷才是唯一出路?愛就去爭取,不愛就放手,如此簡單的道理到了生活中怎會這麽複雜?難道這就是男人所謂的愛情?


    哐!肖措用力拉開抽屜,取出一個錦盒啪地放到桌子上:“你以為睹物思人她就會真的出現在你麵前?做夢,真是做白日夢!你以為你是誰,可以無止境地讓她等你?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愛情是能讓人自由飛翔的羽翼,不是讓人沉淪的深淵!如果想放手,就幹脆利落!”


    肖措舉起鬱金香手鏈,狠狠地砸向大理石地麵。她雙眼噙滿淚水,身體抖得厲害,她覺得自己快要不是自己了。


    “不要------”葉誌浩搶先一步攔住了肖措,“我不會放棄,我不會放棄的!”


    肖措這才似驚醒了似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要停下扔擲的動作是很費力的事情。葉誌浩扶著肖措坐到沙發上,順手拿回手鏈裝到自己上衣口袋。


    深夜,雪飄依舊,嚴寒在加劇。


    馬路上車輛比白日少很多,但並無清冷之狀。這座不夜城沒有因為大雪、夜色而安寧,音樂聲,嬉笑聲不時投擲於寬廣的馬路上。在稍顯稀疏的車流中,財叔開著的加長林肯有些惹眼。


    “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差點摔了你的手鏈。”肖措對旁邊的葉誌浩說。


    “沒關係,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你,你還放不下以前的事?”葉誌浩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出來。他本不想哪壺不開提哪壺,但仔細回想肖措剛才的許多話,他不由得有些擔心。況且,肖措之所以想起以前的事多少也和自己有關,所以擔心之外亦有幾多歉疚。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無止境地讓她等你?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愛情是能讓人自由飛翔的羽翼,不是讓人沉淪的深淵!如果想放手,就幹脆利落!”


    這分明也是在說慕榮伯父,他讓肖伯母等了那麽多年,也讓肖措有那麽多灰色的記憶。如果當初再勇敢些,牽起她的手,就會多一個幸福的家庭;如果當初再無情些,徹底斷掉肖伯母的念想,就會多兩個幸福的家庭。可是,一切都沒發生。慕榮伯父內疚多年,肖伯母痛苦多年,肖措受傷多年。


    單親子女的心理創傷他懂,所以,他為她痛,引她為知己。他知道肖措的堅強與自尊,有些事,她不說,他便不問。可這次,情況有些特殊。


    “其實,那麽多年更苦的是爸爸。我和媽媽還可以恨,還可以埋怨,但爸爸卻是一個人在承受一切。現在,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以前的苦難似乎也變輕了。”肖措平靜地說,與剛才的激烈大相徑庭。


    “是啊,慕榮伯父也是怕耽誤伯母才決絕地離開。如果,他也遺傳了家族病,就像,就像竇童那樣,也不是你和伯母所希望看到的。他們的愛情經受了太多考驗!”


    “你看,真正的愛情都是一波三折的。你這點挫折是小巫見大巫噢。”肖措笑著說。葉誌浩沒有回答,隻是回給肖措一個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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