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添財是認識林小滿的,這林小滿就是那老獵人的外孫孫。雅*文*言*情*首*發還是五年前,陳大石攢夠了銀子去給林小滿交了放身銀子回來的。那老獵人在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讓親外孫陪伴對著陳大石就更好了。


    而這件事情一出,陳家村的人也對陳大石讚不絕口,誇他有情有義。加上他有打獵的手藝,人又長得結實,不少有女兒的人家都露出要嫁女兒給他的意思。不過,他倒是沒這意思,都回絕了。後來,老獵人去世了,他守了三年孝,宋添財又在外讀書,倒是沒再聽說過他。


    陳桂枝剛剛輕描淡寫的說陳大石和個男子一道正兒八經的過日子的那種理所當然,讓宋添財實在是太過吃驚。陳桂枝和宋大山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啊,就是在現代這種事情都有很多老人接受不了,怎麽他們卻好像無所謂?


    宋添財再仔細想想,這才發現是他漏了重要的一點,被陳桂枝這麽一說,他倒是記起來了。宋陳馮萬四個村子都是前朝末年從泉州逃難過來落戶的,而在泉州,結契兄弟之事最正常不過。


    那時的泉州可不是現在這樣繁華的城鎮,隻是幾個河的小漁村,人多地少,青壯年大多捕魚為生。最為奇葩的是那時泉州的人還特別的重男輕女,因為打魚種地,男子天生比女子要占優勢,也能在那種艱苦的環境裏為各自的家庭做出更多的貢獻。


    但女人一少也就精貴了,有女兒的人家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這些和自己家一樣的窮苦人家。往往是往村子外嫁,這樣一來,打光棍的男子就更多了。最後,有些兄弟多的人家的男子就和另一個男子一道過日子。為家裏攢更多的銀子,給家裏兄弟娶個媳婦,留下後代。等這些男子老了之後,因為對家族貢獻頗大,他們的娶了親的兄弟會把自己的兒子過繼一個過去,為這些叔伯養老送終。


    而契兄弟在泉州可謂盛行,眾人倒是不會對其什麽看不起,甚至因為他們一生為了家裏人操勞,隻要不是品行不端,自私自利之人,在晚年與家族的話語權很高,很受人尊重。


    宋家村這附近的幾個村落都是從泉州那邊過來的,這種習俗倒是保留了下來。如陳桂枝和宋大山這樣的年歲,在他們小的時候,村子裏有好多契兄弟生活在一起,過的也很不錯。加上長輩要求他們待這些人要有禮貌有尊敬,在他們的觀念這些並無什麽對錯。


    而等他們大了,天下早就安定下來,日子也越過越好。大部分人沒了經濟壓力,都會選擇娶妻生子,慢慢的結契兄弟的就少了。不過,還是會有極少數人選擇結契兄弟,都是家裏窮或是兄弟多,不受父母寵的。


    因此,結契兄弟在村子裏倒不稀奇,就是會讓人有些同情,如陳桂枝和宋大山就沒有反感。而宋大山當初會認養子也是契兄弟保留下來的一種習慣,見多了養子和他們的養父們過的很好,不少人對認養子並不反對。當然,一般有親生兒子的,也都不會再認養子了,大都是沒孩子的人家。宋添財被腦子裏閃過的記憶囧到了,這兒的風俗習慣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雅*文*言*情*首*發


    陳桂枝雖然嘴裏嗔怪宋添財沒記憶,可還是為宋添財解釋道:“大石和小滿去年就擺過酒結了契兄弟了,他們生活在一起這麽多年,小滿的姥爺又對大石有大恩,不怕大石對小滿不好。小滿是個老實的,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大石更是能幹,兩個人這兩年聽講還攢錢買下了兩畝地。我聽你舅母說,他們還打算等日子過好了,過繼個孩子,以後給他們養老送終就行了。這日子啊,都是人過的,聽你舅母說,小滿做菜那味啊,不比鎮上的大廚差。他們兩個男的在一起過,日子也不比一般人家差。大石打了獵,都是他做了熟了去鎮上賣,聽說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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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山也點頭道:“我上次去鎮上,還碰到大石給杜掌櫃送野味。他這孩子老客氣了,還硬是要給我留個鴨兔子。他們沒田沒地的,就靠這些野味賣錢了,我哪能要啊,趕緊推掉,提前跑了回來。”


    這話一說完,陳桂枝臉色就不好看了。人家陳大石也送了東西給陳桂枝,可陳桂枝卻沒想那麽多,宋大山無意間給陳桂枝的臉麵上補了一刀,宋添財聽著就為自己老爹的智商著急,得罪了他娘,好吧,宋添財覺得他也隻能為他爹點個蠟了。


    不過,被宋大山和陳桂枝這麽一說,這林小滿有手藝,人也情況。陳大石做事也本分重恩情,這樣的人還和他們家沾親帶故,宋家兩老對他們的印象都不錯。那要是招他們來茶攤子幹活,不就把他目前的難題都解決了嗎?


    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於是,宋添財對著陳桂枝和宋大山道:“爹,娘,你們看,我們要是把這林小滿招來做夥計怎麽樣啊?他會做飯,人又老實,最主要的是知根知底。看樣子又是個知道感恩的,咱們也不怕招了個白眼狼來。再說,他家隻兩個男人,沒一大家子要伺候,待在咱們鋪子的時辰肯定多。”


    陳桂枝想想這林小滿好歹是她娘家那麽的親戚,兒子這還是偏向她啊,反正招誰不是招呢,剛剛這倔老頭那話她還生氣呢。不就是兩隻鴿子,搞得她好像多喜歡占便宜似得,現在就讓這倔老頭看看,她可不是那種光想著占便宜撈好處的人,這誰對她好,她有了好事自然先想著誰。


    心裏有了決斷,陳桂枝卻向宋大山問道:“當家的,你看添財的主意咋樣?”


    算準了陳大石平時對著宋大山一直很尊重,宋大山是絕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的。


    果然,宋大山想想陳大石對他一直不錯,遇到他總是老叔老叔的喊著,添財生病的時候,陳大石遇到他還硬塞給了他一隻野雞來給添財補身子。於是開口道:“行,就小滿吧。大石對咱家一直客氣,又是個重情誼的,咱們讓小滿來做夥計,他會念咱們的好的。”


    宋添財卻道:“爹,娘,咱們這說好了,這林小滿會不會來還未知呢。要不,娘,今天抽空回陳家村一趟,看看姥姥和舅舅們,再讓舅舅和陳大石兩人說說。”


    陳桂枝卻有些不願意,她道:“你這傻孩子,心思倒好,念著你姥姥。可要是讓你舅舅去說,你舅母就得不高興了。別忘了你還有幾個表弟在家呆著沒事幹呢。這事啊,還是讓你爹跟去一趟,直接到大石家裏去說就行了。反正他們家在陳家村最外麵,也不怕你舅舅舅母們知道。反正這事,我是不能出麵的,你爹去找。要是你舅舅舅母怨我,我就推到你爹身上,他們也沒法子。”


    不是陳桂枝不願意提挈娘家侄子,可她那兩個弟媳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要是要了這家的,沒要那家的,肯定要和她鬧的。還有,到時候工錢給低了,她弟媳們要不高興,工錢給高了,陳桂枝自己又要不高興了。


    要說以前,陳桂枝還不至於計較這麽多。畢竟,她和自己的兩個兄弟關係還是不錯的,而她老娘待她也一直很好。可前些日子宋添財生病,家裏的銀子又被偷了,她厚著臉皮回娘家開口。想著平時對著兩個弟媳婦從來沒薄待過,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的,每年給侄子侄女的紅包也從不含糊。


    怎麽著借個五兩銀子回來應該是沒問題的,可偏偏這兩個弟媳婦先瞧著她空手回娘家一陣冷嘲熱諷,再等她開口借銀子,立馬甩臉。兩個弟弟尷尬的像她賠不是,可也閉口不提銀子的事情。


    最後,還是她老娘拿了貼身的二兩銀子給她。這一下,就把陳桂枝的心給寒透了,以往,娘家辦事哪回跟她借銀子,她是給他們空過手回來的啊。


    現在她們家落難了,遇到難處了,被她視為血脈至親之人都袖手旁觀。她能不寒心嗎?陳桂枝年紀那麽大了,縱容明白兄弟成家立業都不容易,家裏孩子婆娘一堆事要銀子,可還是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所以,陳桂枝還了自己老娘的銀子,又給自己老娘留了二兩貼身銀子,就不怎麽回娘家了。娘家的兩個兄弟也看出陳桂枝不搭理他們了,因為先前的事情,也隻能受著。關係算是疏遠了,怕是等陳桂枝老娘一走,也就不來往了。


    宋大山和陳桂枝是夫妻,陳桂枝的心思他還是能知道的,因為怕在兒子麵前丟麵子。當初在娘家沒和兄弟借到錢的事情也就半句沒再宋添財麵前說,而宋添財在外讀書,也和舅舅們不太熟悉,也沒太在意,都是讓宋大山和陳桂枝各自處理自己這邊的親戚,從不插手。


    下午,宋大山就去找陳大石和林小滿去了。


    而宋添財則是回家裏看看趙言修和宋小寶,雖然給他們留了飯,可宋添財還是不放心。回去一看,趙言修已經帶著宋小寶睡著了,看著屋子裏幹幹淨淨,一看就是被收拾過的。宋添財對趙言修的認識又有了新的刷新,原來這半大孩子也不是家務殺手啊,幹活還挺利落的。


    不過,這印象隻停留在進廚房前。一到廚房,宋添財傻眼了,那碎的盤子,那洗得還泛著油光的碗筷,這真是他早上進來過的廚房?


    趙言修其實並沒有睡著,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麵對宋添財的。中午和宋小寶吃完飯,趙言修就想把碗筷洗了,但卻手一滑摔了一個盤子,之後,他用水洗了半天,可碗筷上的油漬卻半點沒洗幹淨,宋小寶又困的要睡覺了,趙言修就想把宋小寶哄睡了,再去和碗筷奮鬥。


    可剛剛哄睡了宋小寶,他就耳朵靈敏的聽到了宋添財的腳步聲,立馬掀被子裝睡。也不知是心虛還是不好意思,或是二者兼有。趙言修裝死的想著,或許宋添財就是回來拿個東西,不會進廚房的,他還是有機會毀屍滅跡的。


    可廚房隱隱出來的水聲打破了趙言修的期望,他鴕鳥的想,就這樣吧,宋大哥那麽好,一定,一定不會笑話他不會做家務的。


    宋添財卷起袖子來收拾殘局,把碎盤子倒出去埋好,不然依著宋小寶的淘氣勁說不準哪天就給紮到了。又重新洗好了碗筷,還順便把早上的棗子放糖煮了,在灶膛裏又埋了幾個紅薯,打算等趙言修和宋小寶起來吃。


    剛剛做好這些,宋添財就聽到門口好像有人再叫他的名字。走出去一看,原來是宋添金在門口拿著個紙包在喊他。宋添財趕緊去開門,笑著對宋添金道:“添金,你今天休息啊。來,進來坐坐。”


    宋添金在酒樓裏幹了幾個月的夥計,人看著就活絡了一些,也不推辭,把手裏的紙包給宋添財道:“這是我在酒樓裏帶的燒鵝,特意拿來給叔叔嬸嬸加個菜,大哥不要嫌棄才是。”


    宋添財不得不說宋添金這段日子人情世故倒是長進了很多,接下東西,帶著宋添金到了正堂。想想,給宋添金倒了杯糖水,又端了家裏的點心出來,才坐下和宋添金說話。


    宋添財問話無非是宋添金在酒樓裏幹活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習慣之類的。其他的倒是沒問,宋添金一一答了,然後,他臉上有些尷尬的看了宋添財一眼,欲言又止,很明顯是有話要說。


    宋添財卻沒問,最後,還是宋添金憋不住,自己說了:“哥,宋進寶現在不在酒樓幹了。他現在換到了杜掌櫃對頭的酒樓裏做領班,一個月能拿八百文。他走後,酒樓裏長年供貨鴨子的商人卻斷了我們酒樓的貨,轉投到了杜掌櫃對頭的那家酒樓去了。我們酒樓這些天失了不少客源,杜掌櫃憋了一肚子氣在。”


    宋添財楞了楞,宋進寶在酒樓混不下去是遲早的,這一點宋添財心知肚明。可宋進寶能換個地方做活還能帶著部分資源,也不得不說這老實人也有幾分手段。不過,這樣一來,介紹宋進寶過去的宋大山怕是要受牽累了。


    畢竟,杜掌櫃看得是宋大山的麵子這些年才待宋進寶器重的。不然,一個夥計也不能知道杜掌櫃的進貨渠道,現在被宋進寶帶走了資源,杜掌櫃要說對宋大山這個介紹人一點想法沒有那是騙人的。隻是不會明說出來,平白得罪人不說,還顯得氣量小了,可心裏卻不一定能咽得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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