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周平川當即大喊道:“微臣反對!我大哥已經入土為安多年,現在再去挖他的墳塚就是褻瀆亡靈,這不合禮法,我父親如果在這裏,也絕不會答應。”


    容安無視他的抗議,目光直直落在謝氏身上,問道:“你同意嗎?”


    還沒回過神來的謝氏怔怔的看著容安,容安堅定的眼神讓她覺得踏實又可靠。


    “我同意,一切都聽皇後娘娘的安排。”謝氏不再猶豫,大聲說道。


    她比誰都清楚,當年的事情早已無從查起,這世上唯一留下的痕跡就是她夫君的屍骨了。


    既然她求助了皇後娘娘,那麽就該相信她,支持她。


    “荒謬,你們一群外人沒這個權利。”周平川一甩袖子,厲聲斥責道。


    “我有。”容安看向他,語氣中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


    “按照律法,若有苦主喊冤,再得官府批準,是可以開棺驗屍的。”


    她說完直接喚了一個侍衛進來,命他帶著自己的令牌去蘭城府衙報案,並讓府尹帶著仵作一起去周家祖墳,今日日落前,她就要答複。


    時間緊迫,侍衛捧著她的令牌疾奔而去。


    大廳裏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周平川目光陰沉的盯著容安,他的眼神中有忌憚,也有胳膊擰不過大腿的不甘。


    這樣的眼神讓他撕掉了先前從容的偽裝,他開始害怕了。


    容安看在眼裏,命人給他和謝氏都上了茶。


    看著兩人都沉默的坐了下來,她又看向謝氏問道:“你亡夫周平津是丹鳳眼?”


    謝氏怔楞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回皇後娘娘,正是。”


    “當初陽兒的嬤嬤告訴我,她說陽兒的父母都是丹鳳眼,可陽兒卻生了一雙杏眼。


    這應該是你授意她這麽說的,你可知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孩子不像他的父母。”謝氏蹙眉答道。


    “其實平常人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可平津問過我這個問題,這讓我惶惶不可終日。


    這麽多年,我一直記著他的這句話,我讓嬤嬤也說給您聽,盼著能引起您的好奇心。”


    “確實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容安說道,“兩個丹鳳眼的父母是不可能生出杏眼的孩子。這意味著孩子的父母至少有一個不是親生的。”


    謝氏瞠目結舌的看著容安,因為她的語氣是如此的篤定,她不是懷疑也不是猜測,而是直接下了結論。


    就連周平川也詫異的看向她。


    容安迎上他疑惑的目光,說道:“我和你大嫂素昧平生,但你知道我為什麽偏信她的話嗎?


    因為在盤城見到你的時候,看著你的這雙眼睛,我就覺得陽兒和你的關係不簡單。”


    師父的醫書上記載,當今盛行的滴血認親,無論是滴骨法還是合血法都不是百分之百準確的,經常造成冤假錯案。


    但是遺傳是可以推理的,書中記載,人有隱性遺傳和顯性遺傳,丹鳳眼屬於隱性遺傳,而杏眼屬於顯性遺傳,兩個隱性遺傳的結合最終隻能得到隱性丹鳳眼。


    師父說,這樣的推斷比滴血認親更準確。


    而陽兒的一雙杏眼,在確定了生母肯定就是謝氏的前提下,他的父親必然是杏眼。


    再結合今日謝氏的指控,容安當然相信,周平川就是陽兒的生父。


    周平川看著容安從容篤定的神情,嗤笑道:“簡直荒謬,聞所未聞。”


    容安笑了笑,對他的頂撞並不在意。


    趁著驗屍的消息還沒來,她又說道:“昨夜的那批刺客是你安排的吧,陛下好心放你回來,你卻是這般報答他的。”


    周平川的神色愈發陰沉,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倏然握緊,手背上青筋暴露,這一次他竟然沒有爭辯。


    不過容安沒有再多說什麽,幾個人就這麽安靜的坐著,看著外麵照進來的夕陽一點點退回門口最後消失不見,屋外的橘色光線漸漸黯淡,而屋內也開始掌燈。


    容安作為一個局外人,始終平靜。


    她看見謝氏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她在虔誠而專心的等待。


    而周平川的目光大多數時候都落在心無旁騖的謝氏身上,他看謝氏的時候,眼神不再陰狠,帶著某種懷念,和絕望,可惜從頭到尾,謝氏都沒有回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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