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的深夜,西月國的軍營內一片肅穆。


    至關重要的人質被救走了,兩軍甚至短暫的兵戎相接,這麽大的動靜,無論如何也瞞不住西月國女皇。


    此刻她的營帳裏跪著一排身披鎧甲的將領,眾人紛紛垂著頭不敢直視坐在床邊垂垂老矣卻依舊威嚴無限的女皇。


    “廢物,一群廢物!”披著一件貂裘的女皇指著他們咬牙切齒的顫聲罵道。


    她枯瘦灰白的臉上毫無生機,隻有偏執若狂的恨意與殺氣,若不是還用得著他們,她肯定會當即下令扒了他們的皮。


    “陛下息怒,您已經因為悲傷過度虧損了身體,切不可再怒火攻心。”營帳裏唯一一個站著的人看著女皇勸慰道。


    女皇抬頭看向他,犀利陰鬱的眼神裏夾帶著一絲脆弱與倚仗。


    “國師說的沒錯,孤現在還不能倒下,孤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她說著努力重振了精神,又從枕頭下摸出兵符遞給他道:“你明日便回去再調五萬兵馬馳援,孤要與蕭瓚決一死戰。”


    國師鄭重的接過兵符,又帶著剩餘的幾個將領一起退了出去。


    女皇怔怔的坐在床沿,腳踩在床前柔軟的羊毛地毯上,眼睛直直的望著不遠處的一盆炭火。


    被燒的通紅的紅螺炭仿佛鮮血一般豔麗,她透過星星火光好像看見了無數影像,全都是過去的,全都是殺戮。


    年輕時風華絕代而又野心勃勃的她站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內肆意大笑,她的腳邊躺著無數人的屍體,血流成河。


    她從不相信報應一說,直到她的兒女,甚至唯一的孫子,一個個全都走在她的前麵。


    “孤不信,跟孤沒有關係!”她忽然悲痛的大叫起來,甚至用雙手用力抓自己花白的頭發,“不是孤害死他們的,不是孤造的孽。”


    一直跪在她腳邊的卓雅公主見狀趕忙阻止她,一邊焦急的勸道:“祖母,您冷靜一點,千萬別弄傷了自己。”


    女皇聽到她的聲音,果然放開了自己的頭發,但下一瞬,卻用盡力氣抬起腳,狠狠的踹在她的身上。


    卓雅順勢倒在地上,如今的女皇弱如扶病,即便用盡力氣也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倒是她自己,這般動氣發泄後,突然犯了喘咳,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掩口的帕子上已經有了血跡。


    “祖母息怒,祖母息怒。”卓雅看見她帕子上的殷紅,忍著害怕,又爬到她的腳邊。


    女皇攥緊了帕子,看著眼前仰著頭,嬌怯美貌的少女,心中的嫉恨幾乎都要扭曲了。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叫孤祖母,不過就是孤一念之仁留下的賤種罷了。”她惡狠狠的說道。


    看到她就會想到自己慘死的孫兒,為什麽出事的不是眼前這個賤婢。


    難不成真如國師所說,她有九天鳳凰命格,命硬抗殺,自帶福運。


    這也是為什麽將她帶在身邊的理由。若此戰勝了,或許可以考慮留她一命。若是敗了,留著也沒什麽用。


    “還不去端茶,蠢笨如豬。”她將染血的帕子扔在她身上,一臉嫌惡的嗬斥道。


    卓雅看著她凹陷雙眼裏森森可怖的冷酷與殺氣,像是被驚嚇的小鹿一般眼神膽怯驚惶,卻又無處可逃。


    她趕忙起身去桌邊倒來熱茶,伺候她漱口,接著又伺候她上床躺下。


    營帳裏的蠟燭熄滅了,隻剩下火盆裏的點點紅光。


    夜還很長,跪坐在床邊地毯上的卓雅就這樣一直看著女皇,直到聽見她的呼吸聲變均勻,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床邊。


    近來和女皇身體一起變差的還有她越來越激進的脾氣,不得不說,這兩者相生相成。


    所以卓雅得抓緊時間休息,誰知道等她醒了又會怎麽折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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