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偌大的皇宮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魏青和陳雲舟站在太上皇的寢殿前,兩人靜立了片刻,便見一個內侍神色惶惶的從裏麵快步走出來。


    他朝兩人點點頭,之後逃也似的飛快離去。


    魏青放開負在背後的手,剛要邁步上前,陳雲舟忽然拉住他,神色嚴肅的說道:“還是我去吧。”


    魏青轉頭看著他緊繃的麵孔,笑的輕鬆又促狹:“幹嘛和我搶差事,這是侯爺留給我的任務,我可不想假手於人。”


    他說著拍拍陳雲舟的肩膀,大步朝殿門走去。


    魏青的腳步輕快而沉穩,不帶一絲負擔。


    他和陳雲舟是不同的,陳家父子對皇室忠貞不二,是朝中的股肱之臣,陳雲舟將來還會成為國舅爺。


    他們的身上絕不能沾上任何被人詬病,或是讓皇帝心生芥蒂的汙點。


    他就無所謂了,他效忠的對象永遠隻有一個。


    而他現在也明白了侯爺堅持讓他留在京城的原因,除了帶著那三千暗衛輔佐建平帝,更重要的恐怕是他早已預料了今日的結局。


    安排他來取景帝首級,隻能說確實是一件有始有終的事情。


    一路想著,魏青已經到了景帝的床邊。


    曾經統治大鄴朝幾十年呼風喚雨的九五之尊,如今也隻剩下一副骨瘦如柴的軀體,躺在床上苟延殘喘。


    算起來景帝中風臥床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人事不知,全靠名貴的湯藥吊著一口氣。


    孫老道先前還推測,他最多躺一年就得歸西,哪知道他這麽能熬,熬的自己兒子江山都快丟了,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魏青冷笑了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利索的一劍下去,倒也沒有什麽痛苦。


    事情辦妥後,沒有人去回稟建平帝。


    景帝縱然死不足惜,但他畢竟是建平帝的親生父親。


    獻祭親生父親的頭顱,這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痛心自責的事情,更是心裏過不去的坎。


    初夏的晚風吹拂,陳雲舟帶著景帝的頭顱,和一封由陳友德和幾位內閣重臣一起起草,並由建平帝過目蓋章的議和文書奔赴江岸,連夜渡江去廣陵。


    ……


    陳雲舟站在甲板上聽了一夜的浪濤聲,徹夜無眠。


    日出時分,他見證了紅日自江麵緩緩升起,一抹豔麗的橘紅慢慢在水天交接處蔓延開來。


    朝陽初升,霞光萬丈,今日的天氣晴空萬裏。


    陳雲舟深吸了一口氣,一點也不覺得累,反倒精神抖擻。


    辰時一刻,他帶人上岸,又換馬匹奔向駐守在廣陵城外的燕北軍大營。


    蕭瓚正在校場點兵,聽說京城派來的使者已經進了軍營,還吃了一驚,來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他轉身往帥帳走去,老遠便看見站在帥帳門口等候的陳雲舟。


    陳雲舟也看見了他,看著從晨光中走來的男人,他有些恍惚。


    明明還是那個高大俊朗的年輕王爺,可他周身的氣勢還有眼神都不同了。


    曾經的他意氣風發,爽朗不羈,現在的他好像沉澱下來了,變得更加從容不迫,眼神也更加深邃厚重卻又不失柔和。


    “王爺,久違了。”看著走到麵前的蕭瓚,陳雲舟拱手彎腰一拜。


    “別來無恙。”蕭瓚看見舊人,心情很不錯。


    他扶了陳雲舟一把,帶著他一起進了營帳。


    “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快兩年沒有見了吧。”蕭瓚邊走邊說道。


    陳雲舟點頭道:“王爺沒有記錯,自前年八月從蒙族回來後在初雲城一別,直到今日才有幸再見。”


    蕭瓚聽了有些感慨,往事曆曆在目,當真時光飛逝。


    “你也坐吧。”他在長桌邊落座後,看著陳雲舟說道。


    陳雲舟卻搖頭婉拒了。


    蕭瓚也不勉強,目光移至長桌上的木匣和卷軸上,他微微掀開木匣看了一眼,眼中劃過一絲不屑與釋然,又攤開卷軸閱朗。


    須臾,他抬頭看著陳雲舟笑問:“小皇帝還好吧?”


    陳雲舟被問的噎住,昨夜他離開皇宮時,確實聽說建平帝將自己鎖在屋內喝的爛醉如泥,就連知初都勸不動。


    “陛下他不太好,但是我相信他會重新振作起來。”陳雲舟最終老實說道。


    “那你覺得本王過分嗎?”蕭瓚看著他又問。


    “不會。”陳雲舟直視著他的雙眼,毫不猶豫的說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景帝是個昏君,他死有餘辜。”


    蕭瓚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你倒是個明事理的人,建平帝雖然沒有他父親的手段和野心,但他何其有幸,能有你們幾個真心為他著想的臣子保駕護航,本王也相信他會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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