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遭遇本王已經聽說了,你們放心,不會再有人找你們麻煩。”蕭瓚看著薑家眾人說道。


    薑家人麵麵相覷,臉上都帶著絲絲疑惑。


    一時分不清他這句保證還有剛剛的出手相助是公事公辦,還是夾帶了私情。


    可是他和薑家又哪來的私情,即便有也是恨吧。


    與其胡亂猜想,薑炎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多謝王爺為我們主持公道,薑家人銘記在心。不知王爺此番突然駕臨舍下,可還有別的事?”


    “本王是來找容安的。”蕭瓚也不拐彎抹角。


    薑家人再次驚住,也想起來前些日子確實有兩個從幽州過來的人上門求見容安。


    可是當時容安已經離開晉陽了,那兩人見不到容安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現在想來,隻怕那兩人就是燕王的人。


    “容安不在這裏,她走了。”薑老夫人看著蕭瓚說道,神色有些哀傷。


    容安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她為什麽執意要走,他們心裏都明白,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薑家,所以才毅然離開。


    “本王知道。”蕭瓚凝視著薑老夫人臉上的不舍,又問道:“你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嗎?”


    薑老夫人搖搖頭,“她跟她師父雲遊去了,四海之內不問方向,走到哪裏是哪裏。”


    蕭瓚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有一種把容安弄丟了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不安、自責、茫然。


    薑家人見他垂眸不語,渾身籠罩著失落與寂寥,當真是糊塗了。


    “王爺您找容安作甚,你們……”薑老夫人欲言又止。


    蕭瓚抬頭看著薑家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開口道:“我們之間有太多的誤會,本王來找她,就是想和她好好談談。”


    ……


    當晚,蕭瓚要在薑府留宿。


    薑家人自然沒有置喙的餘地,不管他和容安之間有什麽誤會,他剛剛解救了薑家是事實。


    用完晚膳後,蕭瓚在家仆的指引下去了容安的院子。


    既然到了薑家,他不可能不去容安的閨房看一看。


    容安走了好些天,但她的屋子被收拾的一塵不染,可見薑家人對她的用心。


    蕭瓚緩步走過書房,走過暖閣,又走進寢室,繡著海棠花的枕邊放著幾本醫書,依稀能想象出夜晚她靠在床頭秉燭夜讀的場景。


    屋子裏屬於她身上特有的清香還很明顯,蕭瓚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見裏麵果然疊放著她的些許衣物,他仔細看了看,並沒有他想找的那一件。


    意料之中,可還是禁不住心裏一沉,尤其是想到那件被容安留在客棧裏的鬥篷,他更加緊張。


    因此也顧不上太多,招來家仆詢問。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薑思嫻帶著丫鬟進了院子。


    坐在院中杜仲樹下等待的蕭瓚看見她們立刻站起了身,目光凝在丫鬟提著的包袱上。


    薑思嫻和丫鬟走到他麵前,先行了禮,然後丫鬟將手裏的包袱放在石桌上,便退到了院門口。


    蕭瓚迫不及待的解開包袱,看見裏麵完好無損的石青色春衫,長長鬆了一口氣。


    薑思嫻看著他失而複得的緊張模樣,神色是晦暗的。


    蕭瓚不在意她的目光,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由衷的說道:“謝謝。”


    薑思嫻卻看著他淡漠的問道:“衣服可以找回來,但是人可以嗎,心可以嗎?”


    雖然蕭瓚算的上是她的恩人,雖然他和容安之間的誤會她並不清楚,雖然他曾經舍命救過容安。


    可她還是要讓他知道,他把容安傷成了什麽樣子。


    “當您不留餘地傷害她的時候,想過會有今天嗎?”


    麵對薑思嫻明顯帶著指責的詢問,蕭瓚無言以待。


    他確實沒有想到會有今天,也沒有留有餘地,當時他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唯一想到的就是報複。


    “你差點害死了她,她回晉陽後咳血昏迷三天三夜,如果不是剛巧她師父回來,她能不能撐得過去都很難說。”薑思嫻無比痛心的說道。


    想到那些日子病的奄奄一息的容安,她就沒辦法輕易的原諒眼前的這個人。


    薑思嫻的話讓蕭瓚如遭雷擊,他震驚的看著她,對她的話難以置信。


    “你說什麽?容安她怎麽了?”他急切的問道。


    薑思嫻失望的搖搖頭,“她已經熬過來了,可是她的身體不好,你難道不知道嗎?她先天不足,心脈羸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不然就會舊疾複發。”


    蕭瓚隻覺得胸口一陣緊縮,連喘氣都生疼,他後退了一步,頹然的坐在身後的石凳上。


    薑思嫻看著他臉色蒼白,備受打擊的樣子,再次搖搖頭。


    “如果你真的不愛她了,也請不要傷害她,和她相忘於江湖好了。


    為什麽隻能在愛和恨裏做選擇,在得到和毀滅裏二選一。


    你對她的愛太極端太狹隘了,最終受傷害的不止是她還有你自己。”


    ……


    冷風吹過,頭頂凋零的杜仲樹又落下幾片葉子,不知不覺已經月上中天。


    蕭瓚枯坐在院子裏,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


    自從北運河客棧那一晚,他也無數次自省過,覺得自己對待感情稚嫩脆弱,不理智,不成熟。


    可現在看來,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他最該反省的是他對容安的愛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認為的那麽深沉,那麽不顧一切。


    他嘴上總是喊著他愛的比容安深,付出的比她多,是她辜負了自己。


    可他又是怎麽做的。


    明明自己已經嚐過了那種傷心欲絕、撕心裂肺的蝕骨之痛,明明知道在那樣毀滅性的重創下,他一個身強力壯的八尺男兒也不堪打擊。


    當初他也吐血甚至昏迷,那種痛苦和難受至今曆曆在目。


    可是在決定報複容安的時候,他將這一切忘的一幹二淨。


    他絲毫沒有考慮到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他的羞辱與報複,甚至忘了她曾經是個藥罐子裏泡大的病秧子。


    他被憤怒和不甘衝昏了頭腦,一心隻想著讓她也嚐嚐自己受過的苦。


    那時候,他還敢說自己是愛她的嗎?


    即便是因愛生恨,膨脹的恨也超過了付出的愛。


    真的愛一個人,是不舍得這麽摧殘她的。就像薑思嫻說的,相忘於江湖好了。


    那時候他為什麽沒有做到,為什麽沒有直接將她打發走。


    為什麽將事情變成如今萬劫不複的局麵,甚至差點害死了她。


    歸根結底,是他愛的太不甘,太狹隘了,他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這樣的認知,讓蕭瓚通身冰涼。


    他除了恨自己,更心痛容安,無論是自己還是裴宴笙,終歸都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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