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他在臨行前一晚的飯桌上對眾人說的。


    蔣氏和李雲桐的臉色十分精彩,顯然鎮國公是先斬後奏,而且不容置喙。


    第二天,天氣陰沉,下著淅瀝瀝的小雨。


    鎮國公用完早膳後整裝待發,一家人撐傘將他送至垂花門。


    剛要話別,影壁處闖進來一個急匆匆的人影,竟然是蔣南。


    “姑父,可否遲些上路?”他走上前,氣喘籲籲的問道。


    一邊將眼神投向鎮國公身後的李雲桐,那驚鴻一瞥讓他更添了勇氣,眼神也十分堅定。


    鎮國公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心中唾棄,但顧念李雲桐的名聲,沒有當場發作。


    “你跟我過來。”他丟下一句話,率先往前院走去。


    蔣南再次不舍的看了一眼李雲桐,轉身跟了上去。


    那眾目睽睽之下赤裸裸的眼神讓李雲桐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甚至覺得難堪。


    鎮國公去了前院的一間書房,蔣南後腳跟了進來。


    他來的匆忙,也沒撐傘,身上被雨淋的半濕,看起來很狼狽,鎮國公看他更不順眼了。


    “你找我何事?”他冷著臉問道。


    蔣南一向怕他,尤其是他繃著臉的時候,可現在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姑父,我聽說你要給大表妹說親。”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聽誰說的?”


    “我母親。”蔣南小聲的說道。


    他在書院讀書好幾日沒回家,剛一回去便聽母親說了這個消息,母親鼓舞了他幾句,他便熱血上湧,一鼓作氣的跑來了。


    鎮國公嗤笑了一聲,不置一詞。


    蔣南見他沒有否認,便知事情真假,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抬頭懇求道:“姑父,我從小就喜歡表妹,從未變過,以前不敢肖想,現在鬥膽請求姑父成全。”


    鎮國公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這個後生從相貌到才華全都平平無奇,家裏更是一地雞毛。


    他這樣的人居然還敢肖想國公府的大小姐,他和他母親都太沒有自知之明,活該自取其辱。


    “賢侄,枉你讀了這麽多年書,居然還不懂什麽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搖了搖頭,毫不客氣的說道。


    蔣南癱軟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鎮國公卻還沒說完:“出門前,你母親沒有讓你照照鏡子嗎,看看你是什麽樣,你蔣家又是什麽樣?


    二十歲的人了,至今就考中一個秀才,伯府的爵位待你祖父去了就要被收回。至於家產,早就被你父親揮霍光了,還弄了一院子姨娘庶子庶女。


    不是我笑話你,將來你成婚,府上都辟不出一間像樣的院子做婚房,就這樣的條件,也敢求我成全你?”


    蔣南跪在地上,被羞辱的臉色慘白,他氣憤不已,卻無從反駁。


    而鎮國公也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冷嗤道:“念在親戚一場,我才說出這些苦口良言,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趁早死了這條心。”


    說完一甩袖子就出門了。


    蔣南徹底癱倒,伏在地上悲痛的啜泣起來。


    “可是我有真心啊,我會一輩子對表妹好的。”他一邊哭一邊說道。


    ……


    雨一直下著,一片煙霧蒙蒙。


    薛姨娘領著個婆子進了容安的院子,那婆子拎著一隻木桶,桶裏裝著活蹦亂跳的石斑魚和大蝦。


    這是府裏剛采買的海味,薛姨娘挑了最好的送來容安這裏。


    阿蠻看了躍躍欲試,準備中午大展身手。


    容安投桃報李,將薛姨娘留下來用午飯。


    屋外淅淅瀝瀝,屋內的容安捧著熱茶小啜一口,看起來很安逸。


    而薛姨娘正拍著桌子,捂著肚子笑的樂不可支:“哎呦,我還第一次見到男人委屈的哭成那樣,跟個小媳婦似的。”


    容安聽了她的描述也忍俊不禁。


    “還別說,咱們國公爺的嘴巴還挺毒。”薛姨娘笑道,“若是往常,多少會留些情麵,便是拒絕也不至於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可惜蔣公子不走運,撞在了槍口上。”


    “此話怎講?”容安問道。


    薛姨娘知無不言道:“國公爺正惱他們蔣家呢,前幾日乳娘給六少爺下毒的事情,又牽扯出一些隱私。


    原來夫人這些年一直暗中扶持她娘家,尤其是她那不上道的大哥,陸陸續續填補了有十幾萬兩銀子。


    那年,她堅持讓乳娘的丈夫去收賬,就是因為賬平不了,急需補窟窿呢。”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十幾萬兩?”容安也驚訝了。


    “是啊,不是一筆小數目,咱們國公府這些年沒什麽賞賜,都是自給自足,府上少爺小姐一個都沒成婚。


    將來的花費肯定不少,她卻花了十幾萬填自己娘家的無底洞,國公爺氣的都要吐血了。”


    “難怪她會打我母親嫁妝的主意呢。”容安了然的笑道。


    “可不是,還自詡伯府出來的嫡小姐,做派下三濫的很。國公爺以前也是瞎了眼,竟然覺得她千好萬好。”薛姨娘輕蔑的哼道。


    說完才驚覺自己失言,她尷尬的摸摸頭發。


    容安卻讚同道:“確實挺瞎的,你說的沒錯。”


    薛姨娘噗嗤笑出聲,她知道容安不喜歡鎮國公。


    “不過最近清醒了一些,竟然來問我當年流產的事情。”她又感慨的說道。


    “是嗎?”容安露出好奇的神色。


    處置了乳娘後,鎮國公都是歇在薛姨娘那裏,看樣子的確像是某種補償。


    “這還要多謝夫人的做賊心虛,要不是六少爺中毒後,她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國公爺也不會覺得奇怪。”


    說到這裏,薛姨娘忽然看著容安問道:“三小姐,你當時不會也懷疑我吧?”


    容安笑道:“疑思是在你身上轉了幾圈,但總覺得你不像是那種人。”


    薛姨娘嫣然一笑,心中熨帖,對著容安舉起大拇指讚道:“三小姐好眼光,我是不屑拿孩子泄憤的。”


    容安點點頭,忽然按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腕,薛姨娘知道她在給自己把脈,連忙屏聲靜氣,不敢亂動。


    她對容安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容安上次給她的藥膏,她抹了以後皮膚宛如新生。


    鎮國公這幾天日日歇在她房裏,多半還不是因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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