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似乎沒關好,一下就開了,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她蹙眉且心驚。


    昏黃的油燈下,一個人趴在簡陋的床鋪上,腰以下血跡斑斑,那深藍色的太監服也多了許多小口子,正洇出血來。


    「誰!」那人轉過頭來,眼神淩厲,迅速又收斂了些。


    張小小原本見此不忍再問,低了頭打算退出,卻見趴在那的人忽然轉過臉,一句對不起便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


    心狠狠地一顫,這個人她怎會不認得。


    十年後鄔耀祥的臉或許她乍見還有幾分陌生,可是這個十三歲少年的臉,她卻是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忘記的。


    李來福皺起眉,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他分明不認識她,卻覺得如此熟悉。


    愣神的當兒,這個女人自來熟地坐到他床邊,接過他手中攥著的小瓶子,打算為他上藥。


    「作什麽?」他瞪眼,眼含威脅,不顧疼痛地挪開身子。


    「上藥。」張小小沒工夫想那麽多,她隻知道狗蛋哥受傷了,傷得很嚴重。


    一定疼死了吧,她的心跟著一抽一抽的。


    他不喊不叫,可額間都是密密的汗,輕輕地喘息著,不時深吸口氣。


    李來福喘了口氣,揮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斷續,卻用了力:「我…還不需要…一個低等…宮女來…同情!」


    一個受傷的少年的力氣自然不及張小小大,但是張小小全副心神都在他的傷上,懸了心,連方才坐在床邊的動作都是輕輕的。


    見自己的動作輕鬆打到了她,甚至她為了護住手中藥粉不倒掉,還撞上了床邊的欄杆。李來福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睜大了,吃了一驚。


    「傻啊你!」李來福瞟她一眼。她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盯著那傷處烏溜溜的眸子泛起了水光。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甚至連一些細小的動作都很像,可眼前的卻是個成年女子。


    他說不出話來,撇過頭,好像生了氣。


    「狗……」意識到現在狗蛋哥比她還小了好幾歲,張小小住了口,「會疼,你忍著點。」


    聞言,李來福奇怪地轉頭看了看她,張小小並未注意。


    有些傷口和布料黏在一塊了,很難弄開,她動作慢慢地往下扯。


    李來福眼一閉,這次卻不阻止她了,抓住了枕頭,咬緊牙關:「磨蹭什麽快點!」


    刺啦——總算扯開了,不免的帶下些皮肉。


    肌肉顫抖一陣,李來福皺緊了眉毛,牙齒咯咯作響,冷汗涔涔而下。


    待看到血肉模糊,應是粗笨的木杖打的,張小小眼眸霎時紅了。


    頓了一下,她小心地將藥粉均勻地撒在傷口。隻是那隻手分明在顫抖,卻被主人極力壓製著。


    每撒一處,李來福都會猛的抽氣,繼而喘息,顫抖,但是他很清醒,竟一次也沒疼暈過去。


    每一下他都清晰地感受著,他記著,有朝一日他必百倍還之,百倍還之!


    「疼就喊出來吧。」張小小聲音輕的幾不可聞。她不會笑他的,一點也不會。


    不論是十三歲的李來福,還是二十三歲的鄔耀祥,都是她心目中的男子漢,大英雄。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跪在……我的腳下哼。」少年咬著牙,睜著眼不讓眼淚落下,攥緊了拳頭。卻因此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沒力氣,這話說得很輕,斷續的語句更沒什麽氣勢。


    「會的……」張小小溫柔地說。不是安慰他,不是因為已知,而是不論是八歲的她,還是十八歲的她,都會這麽說。


    她相信他。


    發覺他疼得厲害了,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張小小就停下動作,給他吹幾下。


    正常的情況下薄麵皮的某人該臉紅了,可是他疼,太疼了,已經沒有心思再注意其他了。


    上藥也是一種煎熬,好不容易熬過去,李來福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像水裏浸過似的。


    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光著,臊得紅了臉,因低著頭不明顯,他此刻也沒有像後來那樣白。


    李來福想勉強爬起來蓋上被子,垂了眸,暗暗咬了一下唇。小時候與張家哥哥光著屁股蛋子在河裏摸魚,又不是沒見過,可如今……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殘缺,遂趴著裝死。


    明明是他受傷,張小小也緊張得出了些汗,想著傷口還沒結痂不能穿衣裳,如他所願拉過角落那床被子輕手輕腳地蓋上了。


    李來福睜開一隻眼,鬆了一口氣。瞄了瞄自己簡陋的房間,視線劃過桌子,又停留在張小小身上。似是怕她會發現,觸及她的目光又馬上收回來。


    張小小以為他想喝水,便倒了一杯水端到他麵前。


    「……」李來福低眸看了看,就著她的手喝了。


    張小小摸摸他的頭,覺得他這樣特別乖,問道:「餓了麽,我給你做東西去?」


    這種眼神是怎麽回事?李來福別過眼,有了幾分脾氣道,「不要把我當成你弟弟!」


    張小小一頭霧水,怎麽突然生氣了,哎哎生病受傷的人難免心情不好,不與他計較。


    想了想還是打算去看看食材做點吃的。她方起身,就被一隻手抓住了,隻抓到一片衣角。


    那手腕上傷好了,疤痕還是新的。


    見她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李來福燙了手似的縮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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