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愛終究會淹沒在數萬人甚至億萬人的喜歡裏,他隻能做到不那麽狼狽。


    周寄疆向來想得很明白,他踏進高中教室,拚命學習,查漏補缺,想要考自己理想的醫科大學,未來再出國留學,治病救人,造福千萬人。


    日復一日他甚至忙碌到忘記了那個人。


    直到他高三某一日正午,班主任把他叫出來,說他家裏有人出事給他請了兩天假。


    那天深藏心底的那個蒼白黑衣少年形象重新闖入了周寄疆的腦袋,占據了一切,他慌慌張張,路上下著瓢潑大雨,他騎著自行車摔了一跤,就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前跑。


    「小周,少爺沒怎麽……」管家在門口喊滿身狼狽的他,神情複雜。


    周寄疆沒問謝庭寒怎麽了,他瘋了一樣往前跑,打開了那扇半掩的門,他得自己親眼看到才放心。


    他後來看到了。


    大廳裏明亮的燈光下無數年輕的俊男美女都轉頭看來,他們捧著甜點跟吉他笑:「庭寒,你這個哥哥還真是跟狗一樣隨叫隨到啊,我可真想要個這樣的哥哥。」


    大廳裏暖氣撲麵而來,肌膚細細密密泛起了雞皮疙瘩。


    周寄疆的膝蓋後知後覺傳來被蟲啃噬般,骨頭髮寒的疼痛感。


    這一切都提醒著他,原來他不顧一切的喜歡,隻是飛蛾撲火。


    這隻是個賭注。


    ……


    後來周寄疆很自覺滾了,他這樣穿著廉價校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在這樣的圈子,違和又難堪。


    他膝蓋壞了,騎不了車,他想去醫院,可出來的時候他拎著一堆衣服箱子,沒拿錢。


    於是他就往學校的方向走,邊走邊跟自虐一樣回憶剛才的那一幕。


    那些麵孔都是謝庭寒從電視裏才能看到的人。


    而那個跟謝庭寒同歲的富二代歌手滿麵叛逆,穿著黑色夾克,耳朵上打著閃亮的耳釘,笑嘻嘻攬著清冷孤僻的少年,附耳說著什麽。


    那是主角攻蕭故,蕭故家世顯赫,長相俊朗又自信開朗,叛逆外表下,其實房間衣櫃裏藏著一堆芭比娃娃。


    他進入娛樂圈,一遇見謝庭寒這樣的音樂天才,便一見鍾情,從此纏著他,並且終有一日會感化那顆冰冷的心髒,修成正果。


    清冷瘋子受跟叛逆少女心攻,多配啊。


    周寄疆當時慢吞吞收回了踏進明亮燈光下的那隻腳。


    他想起來了,他隻是炮灰,一個愛慕主角受的深情炮灰。


    一個深情炮灰的那些年包容隱忍,百般照顧,隨叫隨到,算個什麽?


    周寄疆看向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邊人詆毀周寄疆的時候,他始終未說話,黑色t恤,皮膚雪白,坐在人群中央似笑非笑,最後薄唇輕動,


    「受不了滾吧。」


    所有人都沒想到,包括謝庭寒……


    周寄疆滾了,他默不作聲上樓拿了行李,真正收拾起來他才發現自己沒幾件衣服,衣櫃裏大多都是謝庭寒穿剩不要了的。


    後來周寄疆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離開莊園,在雨下,他到了學校就發了高燒,嚇得老師把他送去了醫院,還極其善意地墊了醫藥費。


    同學老師問周寄疆家裏發生了什麽,周寄疆搖搖頭說:「以後我要一個人賺錢供自己上大學了。」


    那筆遺產他一分未動,包括那些零碎的生活費他全寄回莊園,並且打了個欠條:


    「之前莊園裏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未來都會還。」


    三個月後他在手機上才得到了姍姍來遲的回覆,那是在寒假的時候,周寄疆借住,他在同學開的奶茶店裏工作,手腕敲打檸檬,酸澀到無力。


    一條信息彈窗蹦出來,如同掉出杯口的冰塊,鑽進他的掌心,涼到心肺。


    【你還不起。】


    是的,那些名牌衣服以及吃食住行上的花銷,對於一個繼承了父親巨額財產的富家少爺或是天才歌手來說不過是抬手間的功夫,可他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賺個八輩子也還不了。


    多麽,現實。


    時隔多個月,周寄疆重新拿著他那幾件衣服搬回莊園。


    一如既往照顧人,可他這次卻不是「哥哥」身份,而是還債的僕人。


    僕人意味著什麽呢?意味著每日他須得折碎了脊背,垂著頭跪在書房,接受上位者的冷漠打量與折辱。


    周寄疆終於明白,之前那些年的折磨隻能算作折磨,煉獄才剛剛開啟。


    周寄疆後來才知道為什麽謝庭寒莫名其妙又變得這樣暴戾,因為主角攻畢跋出國了,進修音樂。


    招呼也沒打就坐著飛機走了,難怪謝庭寒會這樣喜怒無常。


    這股怒火不能發在他心愛的主角攻身上,便隻能周寄疆受著。


    周寄疆從來不會反抗他,逆來順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多好啊。


    可不會哭的人就像是木頭,謝庭寒終於還是厭煩了他,他準備創作新歌發布新專輯,也不準備拉下學歷,他開始補習,決定出國考一所著名音樂學院。


    大概是為了碰到主角攻吧。


    因為音樂花了他十分之七時間,所以謝庭寒聰明也要廢寢忘食補習那些缺失了的知識。


    周寄疆輕鬆了,他向來學習不敢懈怠,高考那年也拚命考到了自己最滿意的醫大。


    大學那幾年他沒再見到過謝庭寒一麵,謝庭寒國外留學,新專輯大火,全球各地跑,開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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