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平心靜氣了好一陣,她才再度睜眼開口,冷冷道:「你輸了,天一神水呢?」


    「我輸了?」玉羅剎側首,「鎮撫使何時抓住本座了?」


    男人張開雙臂抖了抖,攤手示意自己的活動自由。


    晏鴻音冷笑,抬腿將桌幾推開,出手迅如閃電,一掌拍向玉羅剎胸前。


    玉羅剎抬手架住晏鴻音手腕,兩人推拉過招間玉羅剎半個身子已然被抵在窗邊。


    晏鴻音抬腳直接一腳將人踹出了窗外。


    玉羅剎順著風輕飄飄落在街道斜對麵的屋頂之上,白霧再度遮蔽身形,嘆道:「說真的,你這踹人的毛病是要改一改的。」


    話音未落,玉羅剎腳尖在瓦片上借力憑空向後翻轉身體,正正好躲開了插-進瓦片上的箭矢。


    「鎮撫使,」玉羅剎見好就收,沒再繼續撩撥晏鴻音,身形急轉向後掠去,最後一句話悠悠然傳音入晏鴻音的耳中,「記得回家取賭注~」


    尾音勾著笑意,有一種令人手癢的感覺。


    真的欠。


    晏鴻音素來引以為傲的忍耐幾次三番在玉羅剎麵前破功,抬腳踩著窗欞翻身上去屋簷,三支箭矢搭在弓弦之上。


    眯起一邊眼睛,拉弓引弦,晏鴻音灌注內力於指上,三支箭矢裹挾著破空聲劃開黑夜朝著飛掠離開的身影疾射而去!


    玉羅剎自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破空聲,奔跑間借力石壁拔起數丈,腰身後折如燕子穿雲般避開上下同時而至的兩道箭矢,落下時足尖略點,與第三道箭矢擦著鼻間劃過,尖銳而迅猛的鋒銳破開玉羅剎的護體罡氣,在他麵上留下一道血痕。


    「嘖,好兇。」


    玉羅剎摸開傷口處溢出的血珠,嘖笑了一聲,身形飄轉間七八個起落,轉瞬已至幾十丈開外。


    ……


    城北酒肆院中


    豐盛當鋪掌櫃見玉羅剎轉過身時麵上帶著血痕,不由呼吸一窒。


    玉羅剎抬手撫過臉頰,眉間輕蹙,看向身前冷汗涔涔的屬下,幽幽笑道:「內子彪悍,見笑了。」


    「不、不不不……不敢,屬下、屬下不敢妄自揣度教、教主……」掌櫃兩股戰戰,幾欲昏厥,他驟然意識到什麽,極度的懼怕令他渾身都在顫抖,「教主饒命……教主饒命……」


    「饒命?」玉羅剎不解地重複了掌櫃的話語,抬步靠近掌櫃,長指抵在掌櫃眉心之間,迫使其抬起頭來,俊美的麵容此時看在掌櫃眼中猶如催命羅剎,「本座又不會殺你,饒什麽命?」


    掌櫃卻說不出話來,嘴唇和整個下巴都在恐懼中顫抖著。


    見到那道紅痕,掌櫃這才明白過來他幾次三番見到的竟然是教主真容。


    ……從未有活人得見羅剎真容……


    不知過了多久,抵在額前的指尖移開,掌櫃像是脫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眼皮不住的抖動著。


    「念你護駕有功,即日起攜妻兒回-教罷。」


    掌櫃眼中光芒大盛,拖著沉重的身軀朝著離去的背影深深跪伏在地,還未從驚懼中恢復的聲帶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


    糾結忙碌的黑夜終結於日出的那一刻。


    太陽在漫天紅雲間一躍而出,緩緩升起,晨曦卻與雲霧細雨相攜而來。


    晏鴻音回到晏鴻堂,在院中碰見了等候一夜的嬤嬤。


    嬤嬤一眼便認出了晏鴻音身上寬大鬥篷下穿著的是錦衣衛飛魚服,愣怔了一瞬。


    兩人對視一眼,嬤嬤沒有多問,走過去將手中撐著的傘罩在晏鴻音頭頂,輕聲道:「怎的淋著雨回來?」


    晏鴻音接過傘,微微搖頭:「細雨罷了,不礙事。」


    「你心裏有數便是,晏鴻堂有嬤嬤在呢,人吶,有時候任性一點才暢快。」嬤嬤拍了拍晏鴻音執傘的手,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晏鴻音目送嬤嬤的背影拐入房中,這才撐著傘一步步穿過庭院廊間,再度步入竹林小道,在院子柵欄外駐足。


    她冷眼看向院中淋著雨坐在鞦韆上晃晃悠悠的玉羅剎。


    玉羅剎換回了阿玉的衣裳,長發未束,披散著逶迤在肩頭。


    那鞦韆上被晏鴻音閑來無事時別了幾朵無用的藥花,因為下雨的緣故蔫著腦袋,被玉羅剎夾在指間用指腹輕輕撥弄。


    縱然是毛毛細雨,在雨中久了,玉羅剎的髮絲也濕透了貼在衣服與臉頰邊。


    俊美的臉上橫著一道將將癒合的疤痕,還翻轉微張著皮肉,有種戰損的驚人美感。


    「回來了?」


    晏鴻音撐著傘,挪開柵欄緩步走進院內,目不斜視地步入簷下,將紙傘收起靠在門邊。


    屋子裏的碗碟早已收拾幹淨,桌麵上唯有倒扣在托盤上的茶杯茶具,以及一個圓潤光滑的瓷瓶。


    晏鴻音看著那瓷瓶,忽然抬手,手心翻轉朝著屋外射出一記飛鏢。


    玉羅剎有些無奈地抬手接住那直直朝著鞦韆繩索切過來的暗器,從鞦韆上下來,將那幾朵可憐巴巴的花兒放在鞦韆木板上,抬步走了進來。


    晏鴻音解開沾染了雨水的鬥篷搭在椅背上,伸手將椅子轉過來坐下,拿過裝著天一神水的瓷瓶輕輕晃了晃。


    玉羅剎抬手將額前的碎發捋到腦後,露出原本深邃鋒銳的眉眼,沖淡了淋雨的狼狽弱氣。


    將長發撈在手中擰了擰水,男人自顧自去到一邊取來幹燥的帕子坐在床邊擦拭著,瞥見晏鴻音動作後好心提醒了句:「天一神水暴露在外可化為霧氣,聞之便可中毒,毒性劇烈,可使中毒者渾身潰爛,疼痛半月死亡,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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