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擺手,站在一旁的白可兒就過來了。


    「讓管事辭退。」


    「別!大人!我錯了!我錯了!」


    蘭青雪對接下來的求饒不感興趣,他半蹲下身子,將額頭抵在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午後的陽光熾熱,已經一天沒吃飯的蘭青雪胃難受得厲害,在這裏又頂著烈日站了半天,已經要瀕臨昏迷了。


    他任由白髮順著自己的動作散落在地,然後抬眸,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眸,漆黑的,漂亮的。


    「謝謝你,不過我沒有覺得自己殘缺。」


    蘭青雪眼前發黑,平日裏嫣紅地唇都變得發白,他聲音有些低,但足以讓無情聽見。


    「我的頭髮可好看了,好多人都喜歡……」


    最後一個音節被吞進喉嚨,蘭青雪向前倒去,被一隻手給攙扶住了。


    陷入昏迷的最後一刻,蘭青雪咬咬牙,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隻手,入手微涼,像是一塊玉。


    無情神色一變,蒼白的耳尖微微泛紅。


    他冷著臉,看著自己被握著死死不放的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


    等蘭青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房間裏點著一盞燈,燈火如豆,不斷地搖曳著。


    「你醒了?」


    一個少年走了進來,他手裏端著一碗粥,散發出了令人咽口水的香味。


    蘭青雪抬手,用手背搭著額頭:「謝謝你。」


    「謝我做甚?是無情捕頭救了你。」少年把白粥放在了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要謝應該謝無情捕頭。」


    蘭青雪放下手,笑著說道:「但是他現在不在啊?等見了他,我一定會謝謝他的。」


    被他的笑晃了一眼的何梵輕咳了一聲,臉突然紅了起來。


    蘭青雪坐起了身子,就這麽看著他:「你臉紅什麽?」


    「我才沒有。」何梵立刻反駁,「你中暑了,先吃飯吧。」


    他很快地轉移話題,但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蘭青雪緊繃的精神鬆了下來,他看著何梵,湊到了對方的麵前:「你真可愛。」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何梵被他這一句話搞得麵紅耳赤。


    還是半大的少年,突然麵對著一位絕色美人,對方還笑著說「你真可愛」,這種事情誰都不能保持鎮定吧?


    何梵站起身,把碗推到了蘭青雪的麵前,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你快吃」,然後就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


    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下一秒,車輪碾壓的聲音越來越近


    蘭青雪借著昏黃的燭光,看著無情逐漸進了房間。


    對方渾身的冷傲如同一把已經開了刃的劍,隻是看上他一眼就會渾身顫慄,害怕得不敢抬起頭來看。


    「謝謝你。」


    在無情開口之前,蘭青雪就眉眼一彎,語氣真摯地道了一聲謝。


    「不是什麽大事。」


    無情微微頷首,看上去真的不好相處,但蘭青雪仍是微微笑著,就像是一團永遠不會熄滅的太陽。


    「怎麽會不是大事呢?」


    蘭青雪瞪大了眼睛,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清晰地贏出來了姣好俊秀的無情。


    「如果不是你,我,和那些無辜的人就要被賣了,他們就會過的很慘。」


    他微微向前傾身,瞬間拉進了和無情之間的距離。


    如此一張美到驚心動魄的臉猛地放大在眼前,無情下意識地瞳孔微縮向後仰去。


    蘭青雪雪白的眼睫顫動著,像是被沾在屋簷下的一片紙片,隨風輕輕地顫抖著。


    他低垂下眉眼,語氣輕柔,但又帶著幾分後怕:「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要自由。」


    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無情的注意力,他如星般的眼眸看著穠艷如畫的蘭青雪:「你……」


    「對了,我的名字是蘭青雪。」


    雀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熱烈的,生機勃勃的,仿佛不會被任何困難所打倒。


    無情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曲,嘴邊細微但淩冽的笑意變得真摯了不少。


    「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1」


    他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帶著幾分冷意的,但低下音量的時候,那股冷意便些許有些融化,從而轉變為一種莫名其妙的繾綣。


    蘭青雪臉上的笑凝固,他眨巴眨巴眼睛,在心裏早就組織好的話頓時像是被一團棉花堵在了喉嚨裏。


    很少有人……不,是從來沒有人能夠聯想到這句詩。


    以為在他們眼中,身為一個舞姬的蘭青雪和這句清麗俊逸的詩根本不沾邊。


    「嗯。」


    回過神來的蘭青雪再次揚起了笑,但比之前卻誠懇了不少。


    他歪著頭,散落在身側的雪白長發被風吹起,好巧不巧的,就這麽輕柔地吹進了無情的懷裏。


    白色的衣上沾著白色的發,那髮絲輕柔,但被風帶著,又有了難以置信的力量。


    無情垂眸,手推著輪椅往後推了些許,和蘭青雪拉開了距離。


    而堆積在他懷裏的白髮也隨著逐漸的遠離滑落,最後像一條銀河似的垂在了床邊。


    「很好的名字。」


    他神色疏冷,像是高高的山頂上亙古不變的寒冰一般,很冷,冷如劍刃,高傲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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