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天就沒怎麽動彈了, 權當休息了。外麵下大雨, 她也沒趕雞回去, 就把花生都收起來, 看一會書, 聽一會雨睡一會。這麽過了一段時間,她又在大雨裏睡著了。


    在雨裏,或者在大雨裏,在雨聲裏, 她蒙著高熱的陰影,卻在做夢。夢裏她躺在老家的木沙發上乘涼,一邊放著西瓜,一邊是那個破風扇吱嘎吱嘎地轉。她就躺在那,望見了老家掛著的門簾,聽見了後麵傳來的切菜聲音。


    她有點累了,躺在那,頭暈乎乎的。


    外麵的雨聲大了。柳嘉米翻身下了沙發,按照小時候的記憶慢慢地出門。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出門,總之拿了鑰匙掛在脖子上,抓著五毛錢去買東西。


    外麵卻沒有下雨了,一片風和日麗。


    她一路往外走,經過單元房共用的小院子。小院子裏種著丁香和柑橘,還有一大片菜園。柳嘉米跌跌撞撞地揮著小手往下坡走,出了大院的門,踩上黃土路,經過一棵很大的榕樹。榕樹下擺著好多石凳,陰融融的,有股涼風。


    她想起來,以前會有很多老大爺在這乘涼下棋,或者喝茶。有時候她的爺爺也會在裏麵。


    她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手裏緊緊地拽著那張五毛錢的紙幣。再往下走,就是一片商鋪,裏麵好熱鬧,有人擔著菜在賣,有賣鍋的,也有賣風扇冰格之類的,還有挑著泡沫箱賣冰棍的。她穿著小花裙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其中一個小攤子前麵。


    那個小攤子賣小動物,在支起的紅白藍三色布下,有好多藍色或者紅色的細細的鐵欄杆,圍住一團一團的毛茸茸。


    當然,也有烏龜,可為了吸引小孩子,大部分都是毛絨的小動物。有小鴨子,也有小兔子。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也有小狗,也許是家裏的看門狗下的小狗,毛茸茸地一團,擠在那,小聲小聲地嗷嗷叫。


    毛茸茸的,一團一團的,有一個黑漆漆的小鼻子,和好像米粒那麽大的小肉球。叫的時候,小舌頭吐出來,好像在打奶嗝。


    柳嘉米給了人家一堆散錢,好像放在小荷包裏的。她給了錢,伸手抱走了一隻小狗,小狗肥嘟嘟,睡得眼睛都不睜開。她就抱著小狗,又經過榕樹下,一路回了大院,走過菜園邊。


    她走回家裏,將小肥狗放在沙發上。坐墊是奶奶鉤針弄得,顏色是碎花,很。土狗睡得呼嚕呼嚕,耳朵都沒展開來。


    柳嘉米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摸小狗的腦袋。


    毛茸茸的……


    於是她就笑了。


    她睜開眼一看,是一團昨天沒戳完的芝麻的狗毛。柳嘉米怔怔地看了一會,拿著狗毛沒回過神來,倒是咳嗽了幾聲。


    毛乎乎的,暖融融的。


    完全餓了。她餓得要命,想來也是因為感冒花了太多體力,就下樓去熬粥了。雖然是感冒,但也沒那麽慘,動還是可以動的……


    之前的雞蛋正好打成蛋花粥。加一點蔥花,再加一點鹽,也很適合生病的時候吃。


    她吸了一下鼻涕,發現沒蔥花了,就去外麵薅一點小蔥回來。小蔥家裏的沒了,有一叢種在外麵水溝旁邊,柳嘉米想著出去散散心,也就披了件外套出去了。


    薅了兩棵蔥,她吸著鼻涕往家走,突然又想到別的事情。


    睡了好多天,雨都下沒了,地上一片泥糊糊的。遠處還能看見燒糊了的山,光禿禿黑漆漆,像個黑色的墨塊。她在那看了一會,突然心情挺好,雖然感冒,還是挺有興趣地去摘了些番石榴。


    不過番石榴被咬得挺厲害的,切切應該還能吃。


    她就抱著這堆東西回家了,雖然有點發熱和乏力,精神還不錯。


    柳嘉米心情還挺愉快:「還有飯後水果吃呢!」


    剛一腳踩進自己家後院,她就愣了。


    一大團毛茸茸的,真實的,熱乎乎的狗就站在院子裏。


    狗肩上提著一袋好大的不知道什麽東西,背上還背著那個行李包,看起來有點舊了,但是還是很完整,腰上還別了一條腰帶。但是確實是秋天到了,她渾身上下都一身毛,活像個毛球。


    柳嘉米還沒反應過來呢:「?」


    狗先哭了:「哇哇哇哇哇!!!!」


    這狗怎麽沒有狗屁股了?


    這是柳嘉米第一個想法。


    然後她就被狗直接抱起來,委委屈屈地摟在懷裏哼唧去了。大狗毛乎乎的,哭起來還是真情實感,黑溜溜的眼睛像沒關的水龍頭一樣呼啦呼啦流。


    ……還是那股狗味。


    柳嘉米安心了,一瞬間卻真實地困了。她眼皮打架強撐睡意地支棱身子說:「芝麻?」


    芝麻哭得眼淚都快流到圍脖上了:「哇哇哇哇!!!」


    柳嘉米不懂狗在哭啥,反正是真的困了。她眯著眼睛模糊地把蔥一掏,囑咐狗說:「……煮點粥,打個蛋進去,我好睏……」


    然後她就在芝麻的胸懷裏睡著了。


    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她果然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好好的。但是趴在那看書的狗不是芝麻,是蛋黃。蛋黃卻沒有變樣子,整一個大狗樣子在那睡覺。


    她也變得蓬鬆起來了,可能狗們到了冬天都要發毛,看起來……真的越來越像蛋黃了。


    蛋黃在梳毛,看她醒了,笑眯眯地湊過來,手裏端著碗粥:「吃點東西吧!」


    她實在很會照顧人,至少是照顧人類,抽了個枕頭給她起身。柳嘉米靠著在那喝粥,突然覺得不對:「蛋黃,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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