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故意給公子搗亂的。隻因師父教導我說,眾生平等,皆具佛性。故而我見那隻鹿可能會死在公子箭下,實在於心不忍。」蘇墨又說了一句。她轉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慕容琅。那一雙如燦星般明亮的眸子像是能看進人的心裏。


    「你!你!」慕容琅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勒住韁繩,急迫地道:「你就是那個小少年?!真的是你?!」


    他難以置信!他驚喜若狂!他百感交集!


    蘇墨默默點點頭,愧疚地道:「對不起,在農戶家裏的時候,我沒有說實話!我以為……」


    「我不怪你!不怪你!」慕容琅將蘇墨緊緊地摟在懷裏,像是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眼中竟有了淚意。他不在意蘇墨為何要騙他,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原來他們二人在少年時就已經有如此深的羈絆了!


    蘇墨被慕容琅摟得幾乎透不過氣,「你……」她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失態了。慕容琅卻盯著蘇墨的臉,目光怎麽也不捨得移開。就好像要將當年因眼疾而沒有看清的東西,全部都補償回來。


    蘇墨害羞得轉過了身,再次背對慕容琅。她感覺身後有兩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臉被燙得通紅。


    慕容琅垂眸,看著少女展露在自己眼前的後頸,心旌搖曳。他努力克製著心中升騰起的想親近的心思,可不知不覺間,頭卻越來越低,嘴唇離那片玉白色的肌膚越來越近。就在他的兩片薄唇即將印在其上的時候,忽聽前方傳來禦風的聲音:


    「主子!長有幽血草的地方應該就在前麵!」


    第178章 險象環生


    幽血草生長在人跡罕至的懸崖之上。當年還是個孩童的蘇墨,曾在淨慈師太的帶領下有幸見到過。她記得,在到達長有幽血草的地方之前,途中會被兩塊參天巨石攔住去路,中間隻留有一道狹長的縫隙,需要側身才能通過。


    按照蘇墨描述的情形,禦風很快便找到了此地。慕容琅抬眼看去,見本就崎嶇不平的山路被兩塊高聳破雲的巨石擠成了一條逼仄的窄縫,熾烈的日光大部分被攔在了外麵,窄縫內陰暗晦暝,積年的雨水深深地滲進了土裏。因濕氣極重,地麵上布滿了厚厚的青苔。


    馬匹肯定是無法進入的,而蘇墨因為身子孱弱和無時無處不在的疼痛無法挪動一步。慕容琅決定將她背在背上,以匍匐的姿勢爬過這段路。禦風見主子要如此行事,想攔卻又沒法攔。若是他對主子說,由自己來背蘇姑娘過去。估計話還沒說完,人就被主子的眼神給刀穿了!他又不是豬腦子,他可長記性了呢!


    禦風正想著,慕容琅卻已手腳並用,駝著蘇墨,伏在髒汙的地上,開始一點一點向前挪動。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陷在潮濕的土裏,指甲裏滿是泥垢。他身上穿的還是他們在城外鎮子上買的衣袍,粗布的質地將他的手腕磨得通紅。為了盡量減小對蘇墨造成的顛動,他調用內力,控製著行進的姿勢。


    蘇墨一動不動地趴在慕容琅的背上,被他帶引著向前走。剛剛在馬上的羞澀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忍與心疼。看著青年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額角,蘇墨鼻子一酸,瞬間淚就落了下來。她本就被疼痛折磨得心情抑鬱,如今這樣的情狀更是讓她恨自己沒用,成了慕容琅的累贅,處處都需要他來照顧。


    聽著背上人低聲的抽泣,慕容琅明白蘇墨一定是在自責給他添了麻煩。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她以示安慰,隨後故作輕鬆地道:「我說這位姑娘,你平日的飯都吃到哪裏去了?怎地身上輕得像棉花一樣?」


    蘇墨正傷心難過,猛地聽到此話,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沒想到他們都這麽狼狽了,慕容琅竟然還有心思開完笑。她有心怨怪他不正經,但又明白他這是為逗她開心,想讓她心裏不要有太多負擔。


    側身走在後麵的禦風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行軍打仗時,主子常與將士們打成一片,但一個堂堂三品武將,如此紆尊降貴地背著人走,他還是第一次見。何況主子平時是一個多愛幹淨的人啊。衣衫上但凡有一點汙跡都要脫下來換洗,他從沒見過主子這麽埋汰的樣子。「為了蘇姑娘,主子可真是什麽豁出去了!」禦風暗道。


    不過,他能看出,蘇墨確實已經衰憊至極。這個姑娘的麵色真是比紙都要白,不僅白,還泛著一層淡淡的青灰色,人瘦得隻剩下了一把骨頭。依他看來,蘇墨恐怕時日無多。


    此前,他聽主子說她得了重病。但讓他納悶的是,為什麽生了病,卻沒見主子找人給她醫治呢?衛所裏明擺著就有一個醫術不俗的謝公子,可他從未見主子讓其給蘇墨問過診。更讓他不明白的是,他原以為主子此趟回京是為了家事,因為金統領幾次傳信都在說慕容夫人病情危急,然而主子進了城卻不回府,而是先來這臥雲穀,找什麽勞什子的幽血草!


    「難不成這幽血草和蘇姑娘的病有關?」禦風心中一動。


    小半個時辰之後,三個人終於出了窄縫。此時,日頭已升到正中,刺目的陽光從頭頂投射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禦風上前將蘇墨從主子的背上攙下來,扶著她靠坐在樹下的陰涼處。慕容琅起身拍了拍手,毫不在意地撣去沾在前襟上的土垢,手搭涼棚探看著前麵的路。


    前方不遠處就是懸崖,再也無路可走。而地上除了碎石子,就隻有沒到腳麵的雜草,半點幽血草的影子都沒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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