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咱們的明威將軍賀鋒與韃靼大將阿魯瓦在霍州的一戰可謂驚險萬分。當時酷熱難耐,太陽晃得人眼冒金星。別說打仗,就是動一動,汗都跟水兒似的往下淌……」不遠處,一群人正圍著一個說書人聽得津津有味,蘇墨緊走幾步,鑽進人群之中。


    隻聽說書人繼續說道:「要說明威將軍真不虧是咱們大周的好兒郎!勇猛無敵,膽氣過人!他率領兩萬士兵頂著烈日與韃靼軍於陣前交鋒。槍桿被日頭曬得像個燒紅了的火棍,燙手得緊,厚厚的甲衣壓得人透不過氣,連喘氣都難。」


    說書人添油加醋的說道:「饒是這樣,咱們明威將軍生生跟敵軍大戰了八百回合,直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打得那群蠻夷丟盔棄甲,屁滾尿流。聽說阿魯瓦逃跑的時候,方向都辨不清了,帽子上還插著一支咱們的箭,活像個刺蝟似的…」說書人口若懸河,十分賣力。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一陣鬧笑。


    「明威將軍果然威武!」


    「真不愧是賀毅老將軍的兒子!」


    「那些韃靼兵怕不是還沒睡醒呢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又是一陣鬧笑。


    「可我知道的,好像並不是這樣。」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圍觀的人群中發出,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尋著聲音找去,目光最後都停留在蘇墨身上。大家發現,說話的原來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個子不高,生得倒是清秀,手裏還抱著個包袱,看樣子不像是本地人。


    眾人不由將身子都向後挪了挪,人群與蘇墨之間立刻空出了些距離。說書人也正皺著眉頭,盯著蘇墨上下打量,心想:「這是哪裏跑出來的愣頭青?莫不是來砸場子的?」


    蘇墨原本隻是想糾正一下說書人的錯誤,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成了眼下這個局麵,麵上不禁一僵,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說書人發現了少年的窘迫,立即麵露譏誚,有些挑釁地說道:「哦?看來這位小兄弟知道內情?那不如過來給我們講講。」說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蘇墨怔了怔,有心想往後退,這時不知是誰好死不死地推了他一把,緊跟著就見他踉踉蹌蹌地來到了場子中央。


    「說說你知道的唄!」


    「就是就是,說出來也讓大夥兒聽聽。」


    有人起鬧道。


    也罷,蘇墨把心一橫,既已如此,反正這裏也沒人認識他,說就說吧,自己的臉麵也沒那麽值錢。


    「那在下就失禮了。」他把包袱斜繫到背上,向著說書人拱了拱手,麵向人群站定,認真地說道:「據我所知,霍州這場戰事打得很是艱難,明威將軍率領大軍在烈日下苦戰確實值得稱頌。但若認真計較起來,韃靼退兵並不是因為不敵我軍將士,而是……而是因為其他原因。」蘇墨頓了頓。


    「什麽原因?你倒是說啊。別吞吞吐吐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啊?怕不是你瞎編的吧?」


    「敢滅明威將軍威風,你小子膽兒夠肥的啊。」


    人群中又是一陣喧鬧。


    「韃靼退兵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一種飛蟲,名叫黑葬甲。」蘇墨看向人群。大家似乎從沒聽過他說的這個什麽甲什麽蟲,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街對麵的茶樓上,半開的窗扇內,青年男子的手正緩緩磨搓著盞沿。這隻手骨節分明,如寒玉雕成,泛著冷白色的光。翠色茶盞臥於其中,猶如弦月半擁佳人,姿態風流雅意。隻是手的虎口處覆了一層厚繭,殺氣冽冽,教人心驚。


    窗扇遮去了青年的臉,看不到麵容。他本是慵懶地靠在椅中,心不在焉聽著對街的這齣好戲,但當聽到「黑葬甲」的名字時,他修長的手指不禁一滯,目光瞟向那個青衣少年。


    隻聽蘇墨接著說道:「霍州一帶,群山環繞,林木濃密。每到春季,樹林中就會有大量的黑葬甲破土而出。這種飛蟲體小身輕,嗜血為生。他們的體內帶有一種毒液,人畜被叮咬後,不僅會大量出汗以致出現脫水症狀,還會出現短暫的暈厥。這就是為什麽明明這一仗是戰於春季,但士兵們卻像是在盛夏般汗濕不止。」


    蘇墨說道:「韃靼撤兵正是因為士兵們被黑葬甲猛烈叮咬,以致辨不清方向,聽不懂指令,隻得四處逃竄。」


    「那怎麽咱們的兵就沒事?難道這蟲子還長眼睛了?


    「是啊,還有隻叮韃靼人的蟲子?」


    「就是就是。我看他純粹是在瞎編。」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又發出一陣鬧笑。


    蘇墨聽著眾人的質疑和取笑並不氣惱,他繼續淡定地說道:「那是因為一到冬春之交,大周軍營都會給將士們服用預防風寒的湯藥。而這湯藥中恰有一味藥草,能抑製這種毒液。雖不能完全化解毒性,但可讓人隻出汗卻不頭暈。」


    見大家都在怔怔地聽,似已信服自己所說,蘇墨一直跳得如鼓的心才放了下來,他大著膽子接著道:「所以,其實明威將軍無需苦苦鏖戰,隻要有心收集這些飛蟲,在兩軍對陣時放出它們,便可讓韃靼不敢犯進,可保霍州暫時無虞。」


    「照你這麽說,以後用飛蟲就行了唄。」


    「那這仗我也能打,我也能當將軍。」有人附和道,又引來一陣鬧笑。


    「不不不!黑葬甲隻能管一時,不能管一世。」蘇墨急忙解釋道:「這種蟲子的壽命極短,等到秋天就會死去。即便有不死的,體內的毒性也會消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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