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張神諭與舞衣降下,孩子卻就此消失不見。


    神奪走了他們希望,將之漫不經心地禁錮在了自己懷中,並讓尚且稚嫩,尚且空白的紙張直麵世界最為黑暗混亂的一麵。


    見狀,無笙突然反應過來,「嗯?你剛才已經看了一遍『真相』?」


    小孩並沒有出聲,劇目也並未停下。


    見那男人替小孩整理著莊重華麗的禮服衣領,緩緩開口:「小江,明天,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會來接你回家。」


    無笙的眸光暗了一瞬,小江?


    當真是輪嶼江?


    所以這就是那孩子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因為他再次陷入了曾經痛苦又絕望的回憶之中?


    畫麵還在繼續,祭祀當天一瞬間就過去了,第二天的太陽再次升起,不知因為什麽原因而搖搖欲墜的塔下,竟沒有了一人身影,隻餘那失魂落魄走下來的舞者。


    輪嶼江的父親,並沒有前來……


    他們好像被所有人給拋棄了。


    到了這裏,無笙卻一挑眉毛,他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對的地方,於是捏上輪嶼江此時肉嘟嘟的小臉,開口道。


    「你也知道這些畫麵都是通過神的眼睛映出來的,可如果有神不想看見的呢?小傢夥,你就沒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神在其中做了手腳,你也...從來沒有被拋棄過?」


    「所以,盡管我知道這樣做對一個孩子來說有些不好,但為了解開你自己的心結,還是得勞煩你親眼看下去了。」


    無笙現處於這具軀體內,無論是巧合也好,有人故意安排也罷。


    可事實就是,他已經暫時奪取了神的光輝與權柄。


    他將輪嶼江的臉掰向另一個方向,讓其看見神所閉目隱藏的真相。


    父親從來沒有拋下他的孩子,他極力護著身後重病的妻子,聲嘶力竭。


    「你們先承諾過,如果小江獲得了祂的青睞,你們就願意讓祂先滿足我的願望,去治療克莉絲!」


    男人越說聲音越激動,隻是說著說著,他那張飽經風霜卻依然耐看的臉上,便逐漸流露出了難以置信。


    似乎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圈套,隻是他被妻子的病情給蒙上了眼,將自己的孩子給送上了……


    他望向那高聳的高塔,擔心與恐懼猛然襲向理智。


    小江...小江……小江!!!


    近乎發狂的父親被人看管在了屋內,房門緊鎖,就連窗戶都被木板釘死。


    人們不會願意神偏愛上某一人,不會甘願祭品的家屬受到其過分的青睞。


    不過是一個無親無友的舞者,不過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幼童。


    控製他們,輕而易舉。


    隻是得先剷除一些東西,當然,這些都隻是微不足道的犧牲罷了。


    在這樣一個死寂的夜晚,沒有熱水,沒有吃食,最後的一劑藥也在早上被耗盡。


    「克莉絲....克莉絲,你再堅持一下,小江還沒有回來,你知道的,那孩子那麽喜歡你,平時那麽粘你,你要是走了,他回頭怪你我可不攔著,你……」


    他分明想要笑,淚水卻不斷地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克莉絲幹涸的手上。


    「如果傷心...就不要笑了,沒事的,沒事的,幫我...向小江道個歉。」


    「才不,你自己去,那孩子還不知道原不原諒我,你要去道歉自己去,別丟下小江,別丟下我,求你,求你……」


    求你,再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段時間,不要一陣風來,就這樣飛走了……


    可重病的妻子沒能熬過這個夜晚,盡管它今夜是如此地風平浪靜。


    壓抑的哭聲在房中響起,一直持續到了月上中天。


    半夜,看守的人聽著身後的撞擊聲,百般不耐地詢問:「幹什麽幹什麽,不要命了是嗎?!」


    泰勒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門縫中透出他那滿是血絲的眼,聽其近乎失魂般喃喃:「水……水……」


    「沒有沒有!」


    可他就一直這樣念叨著,那守衛實在被他煩得不行,便端來一碗水,同時將門緩緩推開了一絲的距離。


    但那隻手就趁著這個機會,從豁口處死死抓住了守衛的小手臂,將其朝門內拖拽而去。


    最終,在那守衛砰然倒下時,脖上有著五個無比猙獰指洞。


    路上有人看見泰勒的背影,顫抖著詢問——


    「你要去幹什麽?」


    他亦然回答——


    「去接我的孩子。」


    我答應了他的。


    給孩童的承諾,怎麽能夠違約?


    不能的吧。


    泰勒的步伐雖然緩慢,卻每一步都無比堅定,直到越來越多的人手持武器朝他包圍而來,他們全副武裝,麵色濃重。


    看他,他果然不安分,果然想要博取神的視線!


    在第一個人衝上去時,無笙伸手遮住了輪嶼江的雙眼。


    但他依然能夠感受到,手心處長長的睫毛在不斷撲閃著,並且還伴隨著一些滾燙的潮濕。


    無奈的嘆息從唇邊溢出,另一隻手近乎安撫地揉著輪嶼江的頭頂。


    最後那名父親,死在了巴別塔塔底,鮮血染紅了好幾階階梯,他卻單膝跪下,並未彎下脊背。


    盡管背上的傷口依然在不斷的朝外滲著血,盡管他的結局如此慘烈。


    可那位父親卻從未遺忘他的承諾,他曾真實又決然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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