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人提及自己的師傅,王天逸自然吃了一驚,雙手抱拳行了個禮,愕然說道:“那是我師傅。不知您是?”


    “哦,嗬嗬。我可找到您了!”那人一臉的喜色,“我們老爺姓吳名中有,是楊月海大俠的同門,現在是徐雲城濟世藥行的掌櫃。今天我們老爺去金竹吃飯,恰恰聽到說有青城的師侄來到本城,大喜過望。可是那時您不在客棧。剛才老爺又著小人來請您去城東吳府吃飯,敘敘同門情誼,小的聽店裏夥計說您送人去了,就一直追到這裏。在路上看您英姿颯爽的樣子,我覺得就是您了,您可一定要賞臉啊!”


    王天逸沒想到在這裏居然能碰到青城的師叔,也是高興,又問了那人幾個關於青城的問題,那人回答的毫厘不差。


    王天逸他本來沒有什麽事情,那仆人又熱情難拒,而且聽那地方離金竹客棧也不遠,就整了整衣著,和那人一起往吳府而去。


    本來王天逸送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現在走起來,路倒不近,慢慢的天色暗了下來。王天逸看那人不停領著自己走人少的小巷暗街,雖然那人話語裏沒有破綻,但王天逸總覺的有些不對勁,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


    兩人進了一個長長的胡同,裏麵倒是有幾個行色匆匆的人經過,還有一個賣菜人蹲在街角和人討價還價,看見人多王天逸略為心安一些,對那人笑道:“去年我師傅經過此地,說在這裏遇到一個熟人熱情款待,原來我不知道,現在猜是您家老爺吧。”


    那人一怔,馬上笑道:“我去年還不在吳老爺手下幹,不清楚此事。”


    “咦?”王天逸停下了腳步,故意裝出有些懷疑的表情看著他:“去年我師傅經過這裏,會見了很多武林人士,你怎麽說也應該聽說過吧?”


    那人看王天逸一幅起疑的樣子,也停下了腳步,眼珠轉了起來,王天逸看著他的樣子那容他細想,連珠炮般的追問:“你怎麽會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事?”


    那人被問的急,無暇多想,順口說了句:“知道。但是我家老爺當時聽說在外地,接待楊大俠的想必不是他。”


    “哦。”王天逸微笑了起來,繼續走了起來:“我知道你肯定聽說過的。”他臉上嘻笑,心裏卻是驚懼交加,其實他那師傅楊月海有兩年沒有離開過青城了,剛才他詐出了此人說謊,自然知道沒好事。但是麵上卻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看出已經識破了對方的詭計。


    他和那人走了一段,突然驚呼道:“哎呀,我失禮了!見師叔怎麽可以空手?!客棧裏還有些禮物,我要取來,兄弟你不妨跟我來,反正路途也不甚遠!”說罷扭頭就往回走。


    那人圍著王天逸不停的說,王天逸已經看出此人沒有武功,心想勢必是那裏請來的口才好的騙子,那裏敢理他,欺他沒有武功,自顧自的大步流星的往回趕。


    等他經過那賣菜的攤子的時候,那買菜人好像往回不經意的一退,恰好撞了王天逸一下。“狗東西,你沒長眼睛?”那人破口大罵,王天逸哪裏有心情理他,急急的從他身邊走過。此刻,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那個仆人突然一下子抱住了王天逸的右邊胳膊,與此同時,那賣菜的小販和買菜的中年人同時朝王天逸撲了過來。


    王天逸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左手一拳打開了那仆人,又飛起一腳踢中那買菜人的胸脯,但是仍然是晚了一步。


    那裝作買菜的兩人都是武功不錯的,他們對著的目標並非是王天逸本人,而是王天逸左邊腰裏懸著的長劍,那賣菜的小販稱王天逸拳打右邊腳踢左邊的空檔,矮著身一伸手拉住了那長劍,用力一拽,把劍合著劍鞘都拉了下來。王天逸大急,伸手向自己長劍抓去,那人手一抬,長劍已經扔給了那買菜人,他抱著劍就跑。王天逸沒有抓住劍,大怒之下順勢抓住了那人的右手,借力折斷了他的手腕。


    轉身看去,就看後麵那人一邊抱著劍跑一邊大聲喊著暗語,胡同另一邊盡頭的兩扇門馬上打開了,十幾個大漢戴著麵巾,拿著長棍向自己跑了過來。


    心知不妙,王天逸馬上拔足狂奔,一路上遇到了幾個拿著長棍擋路的人,王天逸知道自己身在險地,下手絕不容情,一些丁三、唐博告訴他的擒拿招式用了個十足,加上那些人武功也不甚高明,拿的武器也是無刃的木棍,所以他身上雖然挨了幾棍,但沒有什麽大礙,他一邊跑一邊心裏慶幸自己發現的早,要是被那假仆人騙了,走到胡同的那頭,進了對方的伏擊圈,那十幾條大漢蜂擁而上一陣亂毆肯定把自己送上西天。


    他馬上就跑到胡同出口了,異變突起,頭頂一陣風聲傳來,一個身形碩大的蒙麵人從牆頭一躍而下,空中一個輕巧的跟頭,恰恰落在前麵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看那人和體型不相符的輕功,王天逸倒抽一口涼氣,心知自己遇到了高手,但是腳步卻是不停,大吼一聲,拔拳衝了過去。那蒙麵人一聲冷笑,雙手微曲等著王天逸送上門來。


    隻見王天逸好像衝的太急,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雙手一撐才又站了起來,看著王天逸的狼狽樣子,那蒙麵人又是一聲冷笑,現在王天逸距離他不過三步,他腳步已經開始前衝了。


    這時,王天逸右手揮拳直擊他麵門,蒙麵人右手變成虎形打算以靜製動,他很有信心。就在他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王天逸左手一展,一把泥土從他手裏對著那蒙麵人的眼睛撲麵而來,原來王天逸知道自己丟了長劍,赤手空拳的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他沒有辦法,隻能賭一把,假裝摔倒,右手在前撐著,左手藏在腹部,抓了一把土,然後又用右手拳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趁機撒土。


    那蒙麵人其實沒有把這個沒有劍的小人物放在眼裏,輕視的結果就是吃了虧,突然之間,泥土撲麵,那蒙麵人也是武功了得,神速矮身轉頭,但兩邊距離太近,他又沒在意王天逸摔倒時候的小動作,仍是左眼裏進了沙塵,痛得他大叫一聲,眼淚馬上流了出來。


    王天逸趁他矮身護眼的一瞬間,從他身上一躍而過,在空中跳過那人的時候,仍沒忘右腳狠狠的後踹在他的後腦勺上,那蒙麵人一聲慘叫,王天逸哪裏敢往回看,腳一落地就沒命的前衝。隻聽得後麵一串的叫罵傳來:“無恥!”“小賊敢爾!”


    可惜那胡同口是個丁字路口,他剛衝出胡同,鑽到左邊,又一個蒙麵人出現在麵前,與前麵敵人不同的是,這個人手裏拿著一把閃亮的長劍!窄路相逢,兩方都是一怔。


    見到拿著長劍的敵人,王天逸愣了片刻,後麵追兵已近,他無法可想,隻能硬著頭皮衝了過去,用拳頭來對抗利劍。


    沒想到,那蒙麵人卻沒有揮刃相向的意思。他一把拉下自己的麵罩,王天逸的拳頭已經到了他的鼻子尖生生停住。


    “是你!”王天逸大驚失色,因為對方居然是李孝先。


    李孝先麵露喜色,低聲說道:“好運氣!”然後腳下一個七星步,繞過了王天逸到了胡同口,繼續說道:“祺安在客棧等著你呢!快跑!”


    隨後李孝先拉上了麵罩,又指著自己胸口對王天逸說道:“踢這裏!”


    王天逸知道李孝先這樣就是放自己走了,還是壓低了聲音問道:“為什麽抓我?”


    “我不知道!快!”李孝先的聲調很急。王天逸心底感動,知道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輕輕一腳踹上了李孝先的胸口,李孝先趁勢後倒,躺在了胡同口,擋住了追兵。


    “啊!”一群追上來的大漢紛紛圍住了躺地不起的李孝先,“少爺胸膛中腳了!”“您沒事吧。”


    “都閃開!”那胖胖的蒙麵人捂著眼睛跑了過來,等他跳過李孝先他們,到了那丁字路口的時候,哪裏還有王天逸的影子。


    “王八蛋!”那胖子咬牙切齒的說道。


    說罷拉下了麵罩,卻是姚厚力,他轉身朝胡同那邊走了過去,此時,在胡同另外一頭的一個院子裏,李義前拿著手下奪來的王天逸的佩劍,凝視著劍身上刻著的那隻飛鷹出神,對部下的匯報好像是充耳不聞了。


    “那小子出了下三濫的招數,姚老爺眼睛好像被迷了,現在他跑了,二少爺還受了傷,您……”看李義前沒有反應,那部下不由的抬頭打量了一下他,又看了看那把劍,吃驚的說道:“這不是二少爺的飛鷹劍嗎?!我記得是您在二少爺十八歲生日時候送給他的,怎麽會在…..”


    這個時候,李義前看到怒氣衝衝的姚厚力一下子推開了院門走了進來,怕姚厚力聽到,他對那個部下趕緊瞋目大喊道:“給我閉嘴!”


    “這次是他僥幸,如果他到了這邊,我們三方合擊,他肯定沒有辦法逃走…..”李義前衝進來的姚厚力說道。


    “我來隻告訴你一件事情,”姚厚力指著李義前的鼻子說道:“武林中沒有弱者的位置!你們秦劍門給我記好了。”


    說完轉身就走,李義前趕緊追了上去“真是抱歉,這次隻是意外而已!”


    “我現在不和你說了。我隻和秦劍門的掌門說話。我現在就要去問問他。”姚厚力被沙子弄紅的眼睛看起來分外可怕,說完再也不理李義前,出門打馬揚長而去。


    李義前知道他要去質問老父,垂下頭狠狠的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怒氣勃發了:“二弟呢?!給我叫過來!”


    一個手下過來誠惶誠恐的說道:“少爺,他去金竹追蹤那王天逸去了。”


    “追蹤個屁!報…哼!回秦劍門!你去把二少爺叫回來!馬上!”李義前生生的截斷了“報信”那個詞,恨恨的捏著飛鷹劍領著一幫手下走了。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天逸剛進去金竹客棧,祺安就迎了過來:“王大哥,等你半天了,急死我了!”說著拉著王天逸到了客棧裏沒人的地方,說道:“二少爺讓我告訴你,有人要抓你,你趕緊跟著丁家或者唐家的人離開此地吧!”


    王天逸一味的在地上順氣,聽到祺安的話隻能苦笑了。歇了良久才告訴了祺安發生了什麽事情,並問祺安是怎麽回事,“我們二少爺也不知道,隻是大少爺和老太爺命令下了。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又出不來秦劍門,就讓我趕緊通知你!沒想到我來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


    “太謝謝孝先了!不是他放了我,我就完了!”王天逸誠懇的說道。


    “別客氣,少爺說他和您投脾氣,而且您又救了他的命,知恩圖報是人之常情,這不是我說的,是他說的!”祺安趕忙說道。


    這個時候,外邊有人在喊“祺安”,兩人發現李孝先到了,王天逸還沒來得及感謝他,李孝先滿麵著急的說道:“我是趕跑了客棧裏監視的人來的!”


    兩人聊了一會,王天逸才知道今天走是不可能的,金竹客棧周圍布滿了耳目,“你自己走一定被捉的!”李孝先說道。


    “那怎麽辦?章高蟬能保護我嗎?”王天逸六神無主了。


    “章高蟬是誰?”李孝先一臉的愕然,聽了王天逸的介紹,李孝先說道:“他也不能保護你一路啊,況且你們前行方向相反。再說,我都沒聽說這人,不知道他能不能保護得了你啊!這樣吧,明天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我駕馬車來接你出城,我就說出城收購藥物去了。你能混過這一夜嗎?”李孝先問道。


    “這個沒關係,我去昆侖派那個院子裏睡,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你萬一被家裏知道怎麽辦?”王天逸替李孝先考慮了一下說道。


    “你還管我?”李孝先笑了一下,然後臉色又沉重了,“我想應該是大哥想報複你吧。唉,我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知道就知道唄,你想我大哥能怎麽我?大不了罵我一頓而已。”


    聽李孝先這麽說,王天逸安心了,這才想起來感謝剛才的大恩,李孝先笑了:“其實是我對不起你的,你是我頃蓋相交的知己,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事情你放在心上幹嘛?”


    王天逸心下感動,說道:“以後我回來一定找人通知你!好兄弟!”


    “一言為定!好兄弟!”李孝先和王天逸雙手緊握,鄭重的說道。


    送走了李孝先,王天逸收拾了行囊,他本來打算去退房,把丁三他們的一千兩銀子押金要回來,但是怕被秦劍門的人發現,那樣就知道自己要走了,三思之下還是沒敢,直接去了章高蟬的院子。


    宋華他們雖然對這個不速之客的借宿要求有些吃驚,但是王天逸畢竟也是幫了章高蟬的,他們就安排王天逸和他們這些昆侖的部下在偏房湊合一宿。


    “不過晚上可能很吵,王小哥您將就一下。”宋華說道,王天逸才知道章高蟬正在給高柳若療傷,要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們這些昆侖派的人今晚是沒法睡的,要不停的熬藥、伺候。


    “沒想到以章大哥的武功也要這麽久才能治好若若姐的傷。”王天逸歎道。


    宋華得意的一笑:“這可是打通經脈外加經脈複位,這種事情我隻在傳說中聽說過!我想世間除了我們掌門,沒有人的武功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王天逸在昆侖派的院子裏度過了提心吊膽的一夜,根本沒敢睡著,第二天天還沒亮,王天逸就按照約定的時間爬了起來,隻帶了行李,連馬匹都沒敢牽就躡手躡腳的從金竹客棧的後門溜了出去。


    果然街對麵聽著一輛帶廂的大馬車,李孝先正在前麵路上踱來踱去等他。


    “孝先!”王天逸輕呼一聲,跑了過去。


    “你來了。”李孝先看見王天逸跑了過來,嘴角抽動了一下笑了起來。


    到了馬車門口,王天逸沒有著急上g,他再次和李孝先雙手相握,發自肺腑的說道:“兄弟,能認識你這樣的好朋友真是我的大幸啊。兄弟!”


    李孝先沒有說話,眼睛漫無目的的掃看著地麵,隻“嗯”了一聲,王天逸自己笑了一下,等他要放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雙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兄弟,你這是?”王天逸不解的問道。


    這個時候,李孝先才抬起頭來,隻說了一句話:“我對不起你。”馬上車門大開,幾隻手一起從王天逸背後伸了過來,緊緊扭住了王天逸的兩條胳膊,緊接著一條牛筋繩緊緊捆住了王天逸。


    王天逸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李孝先,吃驚之極。馬上王天逸被拖入了車廂,渾身五花大綁,胳膊都快被扭斷了,眼睛也被罩上了黑布,在嘴巴被塞起來之前,躺在車廂地板上的王天逸衝著門外悲憤的喊了最後一句:“李孝先,你出賣我!”


    沒有回音。


    王天逸躺在馬車冰涼的地板上,隻有“你李孝先出賣我!”這句話在他腦海裏轟轟回想,他心髒都好像因為這句話而凍結了,痛楚從裏麵蔓延出來,流遍了全身,渾身那種通徹心扉的痛比肉體上的痛更難忍百倍,他的身體隨著馬車的行進而起伏,腦子裏完全是空白了,隻充滿了那種心痛。


    “李孝先,你不是我的朋友嗎?你為什麽出賣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王天逸在心裏大喊,沒有答案。


    他的眼淚不能控製的流了出來,打濕了遮眼的黑布,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這種錐心刻骨的心痛——被朋友背叛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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