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 居寧挑演員從來沒有滑鐵盧。


    挑演員,不僅要適合角色,還要會演、能演。


    周以約自不用說, 同輩能和他相比的演員不出一手之數。


    嶽韻雖然是新人, 但她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很不錯,居寧給她講戲, 她往往一點就通。


    收工後,居寧叫住了周以約和嶽韻, 說是要做一個簡短的角色溝通。


    原著是以江拾的視角進行展開,秀秀的形象顯得單薄許多,很多背景都是一筆帶過。但是改編成電影,秀秀的人設就要進行補充飽滿,所以藺明給秀秀多加了幾場戲。


    「秀秀應該沒有原型人物吧?」嶽韻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她隱約知道江拾身上似乎帶著點阮清的影子。


    「沒有。」藺明在改編劇本的時候, 和阮清之間一直沒有斷過聯繫, 他曾經要猶疑著問了一嘴,「秀秀就是一個工具人,是一個用來表達阮老師憤怒與歉疚的對象,所以阮老師才說對不住她。」


    「那就好, 我就說嘛,秀秀這個角色要是有原型人物, 她也太慘了。」嶽韻長出一口氣,「哪家好人這麽寫身邊人啊。」


    作為秀秀的飾演者,嶽韻太清楚,無論是原著還是劇本, 秀秀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悲情甚至悲劇的人物, 江拾給她的善意, 在江拾看來隻是尋常,但於她而言卻難得一見。


    無論是哪個時代,僅有美麗大多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覬覦、利用、嫉妒都會毀了這份美麗。


    嶽韻與秀秀,除了演員與角色之間的融合共情,還有女性之間天然的共情。


    居寧其實要交代的不多,周以約和嶽韻都是省心的演員,尤其是周以約,有時候連居寧都開始擔心,他會不會拍完這部電影就不會說話了。


    周以約看到居寧的目光,下意識歪了歪頭表示疑惑。


    然後他反應過來,用手搓了搓臉,「居導,怎麽了?」說話有些慢,聲音有些啞。


    「沒事。」居寧心裏鬆了一口氣,他真是越來越心軟了,也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開始關心起了演員的心理狀態了。


    「哦。」周以約下意識點頭,然後無奈嘆了口氣,為這該死的條件反射,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臉。


    下一場戲依然是夜戲,江拾陪著秀秀等到了她的家人。


    可是江拾狠狠地皺起了眉頭,這隻漂亮的燕子為什麽會有一群毒蛇一樣的家人,他們既像陰冷醜惡的爬行動物,還像攀附吸血令人噁心的螞蟥。


    總之,江拾很討厭他們,第一眼就很討厭。


    他們也不喜歡江拾,看向江拾的眼神像在看什麽髒東西,或者說覺得江拾就是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江拾對人的惡意特別敏感,他生氣了,轉身就走,這次他的衣擺沒有再被拉住。


    船上,他越想越氣,氣呼呼地沖秀水河發脾氣,平靜的秀水河激起了層層浪。


    周以約真的很會演戲,沒有一句台詞不能說話時,那麽神態、動作、眼神甚至是周圍的環境都能成為他的助力。


    他的表演很生動,他的江拾很生動。在劇組裏,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將周以約與江拾完全區分開來,很多時候,他們的眼前仿佛隻有江拾,隻有秀水河上純粹的擺渡人,而不是閃閃發光的周以約。


    又三天,秀秀表妹回門。等到了傍晚回村時,隻有秀秀送他們到秀水河邊。


    沒有長輩送小輩的道理,平輩之中隻有秀秀有時間。


    他們乘著船離開,秀秀依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待看不到人後,秀秀才拿起綁著紅布的竹竿,紅色布料在風中搖擺。


    抬頭看著這抹紅色,秀秀莫名感到一陣輕鬆快意。


    就像是飛蛾趨光,人也會靠近溫暖,寒冷的人找到溫暖的那一刻大抵就是秀秀此時的心情。


    螢火蟲已經被她放走了,秀秀把糖果重新裝了進去,彩色的糖紙在陽光下比螢火蟲還要明亮。


    她今天帶了一盒巧克力,雖然在大城市不算什麽稀奇物,但也不是在這種小地方能見到的,她要把它送給江拾,作為還禮。


    江拾看到紅布,劃船而來。


    秀秀上了船,「你好,江拾。」秀秀已經從表妹的丈夫那裏知道了江拾的名字。


    江拾看到秀秀,先是眉眼俱笑,然後指了指秀秀,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我見過你,我記得你?」秀秀帶了一點點疑問語氣說道。


    江拾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


    秀秀抿唇而笑,臉頰泛紅。她想江拾一定想不到,其實他的動作還可以理解成,你在我眼裏,也在我心裏。


    秀秀把手裏的盒子遞給江拾,「送給你,作為上次的回禮。」


    江拾眼中似是無可奈何,他搖搖頭,沒有立刻收下,因為他覺得自己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能平白收下別人的人情。


    「收下吧,我都特地帶來了。」秀秀的聲音很好聽,江拾從第一次聽就覺得像糖果。


    江拾嘴巴繃得緊緊的,秀秀站起來把盒子塞到了江拾手裏。


    江拾嘆了一口氣,先把盒子放進自己做的斜挎竹包裏,他晃了晃船槳。


    「我沒有目的地,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讓船自己飄著就可以了。」秀秀一下子就能看懂江拾的意思說道。


    江拾一想也是,他放下手中的船槳,和秀秀一起進了船艙坐在了秀秀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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