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春生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他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一切都是夢,那麽在這部電影裏,鄭風所有的掙紮還有什麽意義呢?」


    一句話把三個人問的全部沉默了下來。


    「作為導演,如果你的結局是一場夢,你又在表達什麽?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原生家庭?人隻會在內心掙紮內耗?論跡不論心,電影的思想要看角色做了什麽,而不是看他想了什麽。」蔣春生同樣看到了另一麵,「開放式結局?你在討好觀眾?增加話題度?」


    林臻被這過分直白的話問的有些尷尬與羞恥,但他很誠實,「有這個原因。」


    蔣春生看著抬不起頭的林臻,輕聲笑了笑,「有這個原因也沒什麽,作為新人導演,第一部作品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要麽有市場,要麽有獎項,要麽有背景支撐,不然之後很難再有更好的發展機會。」


    「但是,林臻,你告訴我,你拍攝這部電影到底想要表達什麽?」蔣春生嚴肅起來,自有威嚴與壓迫。


    林臻下意識看向方若竹。


    方若竹剛想說話,蔣春生擺擺手,「自己的電影讓他自己想。」


    「你這部電影在我看來是不合格的,作為總設計師的導演,連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都拎不清,把一切交給編劇和演員,結果編劇和演員還沒有達成一致,編劇於細節處表述晦暗,演員於表演處覺醒反抗,你們三個可真有意思,連臭皮匠都稱不上。」蔣春生這輩子過手的劇本何其多,看過的表演又何其多,他一眼就能看出癥結所在。


    「林臻,想好了嗎?」看著方若竹與周以約也低下頭,蔣春生又問了一遍問題最大的林臻。


    「我想要明亮的結局,可是我又覺得那樣太過理想主義。」林臻說話聲音很輕。


    「還好我聽覺還可以,你這樣的音量可一點都不體諒老年人。」蔣春生在凝滯的氣氛中開了個小玩笑,「你覺得理想主義,是因為你不相信你的劇本,或者說劇本不行,那你為什麽不去填補細節讓這些變得可行呢?」


    林臻抬眼,他好像抓住了倏忽而過的感覺。


    「我說過了,你有一個很好的主角,在你還沒有明確的時候,他就已經表現出來了,那給自己的兩巴掌,你不能讓小周白挨了呀。」蔣春生終於露出笑意,還算是孺子可教也,「至於開放式,你想弄就弄,討巧也不是什麽壞事,但是你必須要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作為導演,可以給編劇與演員自由,但你必須能掌控全局。」


    作者有話說:


    no是希臘神話裏的幸運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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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最終劇本


    蔣春生在劇組待了兩天之後就離開了, 他可以給出提示,但不會直接幹預。


    劇組已經停了幾天了,林臻開始修改劇本, 他確定思想與骨架, 潤色和完善交給方若竹。


    他考慮的太多,想要的太多, 反倒丟了他拍攝電影的本心,也忽略了周以約表演的本心。導演不同, 他們的電影也不同,他們能表達出的東西也不同。光明與黑暗、積極與消極,在藝術表達上,沒有高低之分。


    隻是林臻本身就是一個溫暖明亮的人,如果他偏要以他妥協的灰暗結尾, 他自己會難受、會扭捏、會糾結, 而這些會不由自主的全部出現在他的電影裏, 終究成為一個四不像。


    就像蔣春生說的,他沒有把劇本當做是自己的,他不信任他的劇本,他從來沒jsg有深入過劇本, 所以他的作品永遠是表象大於實質,因為最重要的頂梁不是他的, 他隻是外麵的粉刷匠罷了。


    豁然開朗,神清氣明,如果生活是修仙,那麽他現在一定在破鏡。


    「要填補細節讓鄭風的反抗意識覺醒的順其自然。」林臻自言自語, 這是他這次修改劇本的根本。


    「前女友是一個因素, 讓他再記住一些夢境的碎片也可以是一個因素, 還要再加上一些原因......」林臻咬著筆頭,低聲說給自己聽,「要有一個因素在夢境之前,那場暴雨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直接促使了那場夢......暴雨......暴雨......」林臻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之前的設定,「車禍!夢境開始,他的父母就是車禍去世的,死亡本身就是一個促使意識覺醒的因素,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到,如果沒有明天,那麽今天為什麽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當鄭風夢醒後看到報導......」林臻想著,找出了鄭風與鄭父鄭母的兩場的爭吵戲,他越看眼睛越亮。


    難怪蔣春生導演說他有一個很好的主演,周以約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鄭風的反叛,而在第二場爭吵戲的時候,那兩巴掌是鄭風精神奔潰的臨界點,而且那種連續失眠的前因,也為他後期填補內容增加了足夠的空間。


    無論是車禍現場聲勢浩大的死亡,還是因為疾病默默無聞的死亡。死亡,本身就是一場必然的赴約。今夜喪鍾為誰而鳴?若我沒有掙脫,它為我而鳴。


    林臻找到周以約,他興奮地說著自己的發現,然後他問,「以約,你為什麽要選擇這樣表演?」


    「因為鄭風是個很驕傲的人。」周以約答,「你們不能因為他一直活在父母的控製之下就忽略了他的優秀,名校畢業、通曉古今、就連在體製內也風生水起,他自有傲氣,隻是被壓抑馴服的太久,但隻要有一點火星,他就能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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