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該辛苦的, 也沒辛苦上,自然是有花不完的力氣。


    「江端鶴,你今天,不去當差麽?」


    「唔, 陛下說是體諒我新婚,特地放了假。」


    江端鶴答道。


    ——其實陛下不過也就是隨便提了, 是他自己告了假。


    反正也不過是一個虛職, 原便是為的架空他在朝中的權勢, 難不成還不讓他請幾次假麽?


    江端鶴的為官準則:


    能請假時絕不當差,能不上朝時絕不上朝。


    「哦——」


    尹卻傾故意拖起長音, 佯作失望的樣子。


    江端鶴自然是注意到了, 可當下並沒多說什麽。


    待到他與卻傾穿戴齊整, 二人並肩而行。


    江端鶴是才俯身靠近卻傾耳邊, 輕聲道:


    「才新婚第二天便要趕我走,旁人會說夫人你才下床便翻臉不認, 這叫不講道義。」


    卻傾麵上驀地飛紅了, 一把推開他,說道:


    「旁人哪裏會管顧這些瑣事,夫妻之間,更是不必將什麽道義不道義的。」


    「那夫妻之間, 該講些什麽?」


    江端鶴愈發湊近了些, 目光落在卻傾淺緋色的唇上。


    卻傾已為人妻,還要孩子氣地否認:


    「真是蹬鼻子上臉。」


    拋下這句, 她便轉身向院中奔去。


    才至門口,她便驚得呆愣原地。


    滿院裏芳花盛放,不過色彩則偏清淡些,少有色濃奪目的。


    或許唯有這般時候,才真知曉什麽叫作「亂花漸欲迷人眼【1】。」


    可卻傾愣了許久,雙眼濕潤著,卻是輕聲道出一句:


    「江端鶴,該是要耗費多少人力,才能打理出這樣一院的春色,大家許都是辛苦了吧。」


    「別怕,我便是知道你會這樣說,這些,都是我用法力催生出的。」


    江端鶴走上前,將卻傾摟進懷中。


    「法力?」


    卻傾疑問著開口道。


    「是,這些都是法力催生出的,但因著違反了生理規律生理規律,不日便會消散而去的。」


    卻傾聽聞不曾為著一時的春色而耗費太多人力,便緩和了神色,沒太注意江端鶴的後半句。


    江端鶴見她不回答,還以為她是憂心著這些轉瞬即逝的花。


    於是他忙向著卻傾,開口解釋道:


    「你別怕,過天我便會讓人將真花換上,月月不斷。」


    卻傾隻是呆呆地向前走去,雙手捧起一株玫瑰。


    其色驕矜,濃淡兼宜。


    又是浮珠著露,更添香增色。


    卻傾淡淡的目光便落在那花上。


    ——她心底再清楚不過,這樣好的花,凡世間是決計育養不出的。


    就像如今這樣好的日子,也是出身闕國邊境的卻傾,斷斷不配擁有的。


    身在鐸朝的日子,,從來都是這樣,教她覺著飄忽不定,從無定數。


    若還是從前的卻傾,想必早已歡笑著跑了滿院。


    可而今的卻傾


    ——她凝視著嬌俏揚首的玫瑰,淡淡開口道:


    「縱是真有了滿園春色,也是時移世易,何必強留呢。」


    稍時,她便回身,向著江端鶴道:


    「過些時候,取了花種來,咱們一起,種個滿院,我瞧著倒是更好些。」


    江端鶴也回望向她,笑意溢出眼眶。


    「也不知是我顧慮得太少了,還是夫人的賢惠,名動都城,竟有這樣好的法子。」


    卻傾笑著向他懷裏傾倒。


    江端鶴則忽然伸出兩隻指頭,抵上她的前額。


    「隻是,這花種名貴,夫人須得有東西來換才是。」


    「什麽?」卻傾不解道。


    「夫人若是無有物件,稍加疲累些,幫我做幾件事,也不是不行。」


    江端鶴很少笑,一張臉笑時,卻也不似平淡麵色時那般的尖銳,反是有些溫和與純真。


    卻傾一愣,復又撲上前去,揮舞著左手,口中嘟喃道:


    「知道了,我抱你一下不就是了。」


    江端鶴卻仍是持著卻傾的兩肩,邊護著她的右手,邊將她推開。


    「夫人不曾聽清麽,花種嬌貴,單隻是這樣,怎麽足夠。」


    這下卻傾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可少了一隻手,也不能環抱雙臂,因此她也隻能撇撇嘴,以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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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


    卻傾刻意拖長尾音。


    語罷,她還吐了吐舌頭。


    眼見江端鶴得逞的笑,她也隻能伸出左手,道:


    「去拿紙、筆來。」


    江端鶴深表疑惑,但也很快便回身去房中,取出一隻飽蘸墨汁的筆及絲帛。


    卻傾正預備去接,稍時便想起自己不會用左手寫字,是才揮揮手,道:


    「罷了罷了,我說,你來寫。」


    「好。」


    江端鶴將絲帛平鋪在石桌上,執筆等候著卻傾開口。


    「我,尹卻傾,時年……噯,你的字可真不好看。」


    卻傾想到他們兩國紀年方式不同,便隨意擇了個由頭,岔開話題去。


    江端鶴望著絲帛上的小字,一時沉默。


    見江端鶴替她補上了年月,卻傾便又繼續道:


    「允諾江端鶴,是江端鶴,不是『夫君江端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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