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更憎厭並無膽量反抗本性的自己。


    「李公公,她是江司階府上送進宮裏的。」


    「江司階而今在皇城裏頭也算得上是個紅人了,他的親眷意欲麵見聖上。大哥您,該不會連通報一聲也不捨得吧?」


    正在此時,一直在一旁的鎖秋驀然上前,替卻傾解釋道。


    那侍衛頓時便是一愣,立刻同身邊侍衛耳語幾句。


    江司階其人,幾年間官職飛升,雖不過司階,便已頗得聖上恩寵。


    此事早已惹得朝中非議,何況侍衛一向是最通消息的,更是清楚。


    稍時,他便故作咳嗽幾聲,正色道:


    「我即刻便進去通報一聲。」


    鎖秋同卻傾相視一笑。


    笑意淡去後,卻傾麵色卻比之方才都黯然幾分。


    她如今神識清明些了,能記起一些事,也不至於同先前那般糊塗。


    可時至今日,她但凡索求些什麽,都得是依憑著江端鶴的身份和能力。


    她不由得又想及有娘親在的桉城。


    在桉城,她不必處尊居顯,便可過上正常生活。


    至少不比在鐸朝,幾經顛簸浮沉,甚至連自己的朋友都護不住。


    那李公公才進去沒多久,便回到門口。


    「那個,你們倆兒,過來。」


    卻傾同鎖秋忙奔走上前,側耳聆聽。


    李公公張望四周,麵森仍有餘悸。


    「眼下裏頭正亂著,我看你們進去也討不得好,還是在門口候著,待貴妃……裏頭的娘娘出來。」


    「可……」


    卻傾幾欲再加以解釋。


    鎖秋先一步上前,扯住卻傾的衣袖,攔下她未曾脫口的話。


    「侍衛大哥,還請您行個好,透露下唄。」


    卻傾眼見鎖秋伸出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遞到那侍衛手裏。


    李公公手攥著那百合金絲玉簪,細細瞧賞過一番。


    他上挑的細眼才驟然溢出些許晶光,咧起的嘴角有些像貓,整張臉瞧著更似是老鼠。


    「這貴妃娘娘宮裏的東西,就是好。」


    將簪子收進袖間,他才復又環抱雙臂,掃視過卻傾、鎖秋二人。


    「過來。」


    鎖秋擋在卻傾身前,忍著噁心,探出頭去。


    李公公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淑妃娘娘領著大皇子,指認貴妃給他們母子下毒,眼下皇帝正是勃然大怒。」


    「這樣事原也不怎樣光彩,上邊未必想教旁人知道,姑姑你也須得注意著才是。」


    「是了,多謝李公公。」


    鎖秋愣神,轉身回到卻傾身邊,一步更比一步發顫。


    直至到了卻傾跟前,被她攥住了手,才驟然清醒。


    鎖秋身子微晃,才忽然覺著自己背後是涔涔冷汗。


    「鎖秋姐姐。」


    卻傾瞪大雙目,凝視著鎖秋呆滯神色,著急地晃了晃她。


    「卻傾,真是要變了,一切都是。」


    正在此時,殿中忽又寂靜下來。


    細聽去,但有鐵甲相擊的清脆聲響。


    幾名侍衛押送著身著華服的女子,直直向門外走來。


    「越甯姐姐!」卻傾奮力呼喚道。


    昔日的貴妃,為人直呼名諱,何人來了,都得稱道一聲不守規矩的。


    眼下的齊越甯,單是能保住這名姓,便也算得上是運氣上乘。


    她頭冠仍舊精緻齊整,妝容上也保留著貴妃的矜貴和體麵。


    齊越甯忽然停住腳步,愣在卻傾身前。


    她麵上滿是悲戚和落寞。


    連先前在宮裏同卻傾傾吐苦水時,也不曾是如此神色。


    她一眼也並未落在卻傾幾人身上,隻不知所雲。


    「鎖清,鎖秋,人各有命,去做你該做的吧。」


    落言於此,齊越甯便回身而去,為幾人裹挾著向遠處走去。


    這一次,卻傾沒有哭。


    也正是此時,她才第一次明白,自己又要失去一個難得的好友了。


    鎖清聽聞齊越甯的話,也聽懂了。


    她狠狠抹過眼皮子,連眼尾都搽得赤紅。


    「走啊。」


    鎖清領著鎖秋、卻傾二人,向著齊越甯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從前貴妃宮室,淨清殿的方向。


    直至在宮中待的最末那幾個時辰,尹卻傾也未能將事情問個清楚。


    她也便隻知曉齊家勾連外臣,惹惱了皇帝。


    齊越甯又是被自己親指認下毒謀害寵妃,此次更是在劫難逃。


    在之後,便是鎖清、鎖秋著急忙慌著替她收拾行李。


    「鎖秋,她一個人走,怕也不怎樣妥當,還是你帶著她一同回去,屆時再回來。」


    鎖清打著包裹,忽然說道。


    卻傾愣了愣,忙又問道:


    「鎖清姐姐,那你呢,你留在宮裏頭,該不能受了他們欺負吧。」


    鎖清深深望了卻傾一眼,見那真情滿溢的一雙眸子,神色更是黯然。


    「我的事,你便不必擔憂了。」


    鎖秋知道她的意思,不忍偏過頭去。


    當初,尹卻傾來到宮中之時,是從漆黑搖晃的車轎中突然驚醒。


    現下,卻傾終於是要離開了,仍是滿臉淚沾裳。


    心境比之先時,更是截然不同。


    那時滿心滿意地意欲離開,而今終於得以脫身,卻總有種難言的悵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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