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鐸朝中的所有人,都是大惡人。


    卻傾隻是懵懵的。


    她不喜歡旁人這樣說,就像她也恨極了鐸朝人說闕國人孬弱。


    ……


    江端鶴望著床榻上的卻傾。


    她眉頭緊皺,估計又是在做夢。


    江端鶴上前,輕輕撫過她的鬢角。


    他知道自己的手於平常人而言,太過冰涼,便隻用最溫熱的手心輕輕觸碰。


    望著床上熟睡的卻傾,他也不禁陷入回憶之中。


    初次來江端鶴府上時,尹卻傾實實在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凡是地上的樓層,皆已全然荒廢,四處生草,牆上也掛著藤蔓。


    簡而言之,就是有生氣,而無人氣。


    「你平時,就住這種地方?」


    尹卻傾瞠目結舌,不禁發問道。


    「不是。」


    江端鶴同樣望向四周,眼中透露出幾許陌生。


    卻傾復又問道:「那,我們為什麽不去你住的地方?」


    「你想去嗎?」


    江端鶴興奮地轉過身,眼神中滿是驚喜。


    不過在尹卻傾眼中,他那一雙蛇眼,除卻陰森可怖外,便再無旁的特性。


    這是來自弱者對於捕食者天生的恐懼。


    而且……


    卻傾怕蛇,不是一般的害怕。


    因此她很快便向角落處縮去。


    卻傾不知道,江端鶴的眼中正漸漸失去光彩,恢復尋常的冷漠。


    「這便是,我住的地方。」


    江端鶴說道,嗓音仿佛有些生澀。


    他推開門的那一瞬,卻傾恨不能收回方才說要來的話。


    說是房間,著實是抬舉這個地方了。


    莫不如洞穴,來得更為恰當。


    卻傾隻向其中走了一步,便聞到濃烈的鹹澀腥氣。


    她雖對氣味十分敏感,但因著對江端鶴的恐懼,還是隨他向內走去。


    忽然,一個醃臢不堪的黑灰色軀殼映入眼簾。


    尹卻傾再也忍不了了,心底尋思著還不如要她死呢。


    「啊,這是我的蛇蛻。」江端鶴淡淡解釋道。


    「啊——」卻傾則是慘叫著向外跑去,顯然是半句江端鶴的話都不曾聽進去。


    江端鶴見她直奔出去,先是一愣,隨後便也抓緊跟了出去。


    「我知道你是害怕,可……」


    江端鶴伸出手,想牽住尹卻傾的臂彎。


    但尹卻傾才不會相信他。


    她一把掙脫開江端鶴的手,轉過身,現出一張掛滿淚珠的臉。


    江端鶴仍舊呆滯著,右手反覆做出抓取的動作。


    那隻手方才碰過她,是殘餘著溫暖的感覺。


    他方才並不曾使勁,所以卻傾無鬚髮力便可輕易掙脫。


    「你就是個冷血的惡魔,和那些人一樣!」


    「和那些要傷害卻傾的人一樣!」


    他分明是,她小小世界裏,驟然降臨的救世主。


    江端鶴從不曾有所渴求,她將他視為恩人。


    他隻是小心翼翼地,期盼著,她至少能像對所有其餘的,與她無冤無仇的人一樣。


    哪怕如臧禁知那般,也是好的。


    不,比他們,都好一點點,就行。


    誰讓他們蛇總是,比人類,多一點貪婪。


    可現實卻是……


    卻傾口口苛責著。


    說他與那些欺負她、折辱她的人,別無二致。


    那他所做的一切,於她而言,算是什麽?


    江端鶴不覺間緊攥衣擺。


    但他稍時便鬆開了。


    好在卻傾偶爾供給他那分寸間的溫暖,已可容他度過許久。


    他壓抑著心中的衝動,勉強平復麵容。


    卻傾深深垂下頭,淚水滴落在地麵。


    江端鶴都瞧得清楚。


    「我會遣人收拾出房間的,你先別在這兒了。」


    江端鶴不忍心看著她哭,便出聲安慰道。


    「不要!」


    「卻傾知道,你和那些人一樣。你把卻傾抓起來,也是要欺負卻傾的!」


    卻傾抬頭,抻起衣袖,抹了一把麵上的淚水。


    她的眼神戒備而敏感,身體則緩緩向後退卻。


    他的小鳥難得顯現出倔強的一麵。


    若是她大多時候都順從,這種程度的反抗也可稱說是情趣的一種。


    可如今這副樣子,並不是江端鶴想要的。


    「我知道了。」


    江端鶴向前走去。


    分明是有意繞著卻傾走了,路過她時,卻傾還是膽怯地向旁側躲了一步。


    身為半蛇,江端鶴的感官比人要敏銳不少。


    他怎麽會不曾察覺到那一步的閃避。


    但江端鶴也隻是微微凝滯了片刻,便向外走去。


    待到臧禁知再來接卻傾時。


    小鳥倚在牆根處,頭向一邊偏去,麵上掛著未幹的淚珠。


    雖說已然闔上了眼,但她還是因著恐懼而微微顫動,手也是半抱著自己,仿佛隨時便會擺出防備的姿態。


    臧禁知俯身將她抱起,還輕輕晃了晃。


    她大抵是真睡著了,一動也不動。


    兩頰上鼓鼓囊囊的,白皙而脆弱,像是吹彈可破的泡沫。


    臧禁知抱著卻傾,途經江端鶴時,她將手中的卻傾抬到他麵前。


    江端鶴隻是搖搖頭,落寞的目光偏向一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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