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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的時間裏,盧利幾個陪著楊士光和朱家樺,在羊城市轉了一大圈,名為是他們陪伴,不如反過來說,是朱家樺和楊士光陪同他們——這一老一少對羊城蠻熟悉的,擔任起了導遊的工作,在市內外大大的轉了一個遍。但實際上,這個時代的特殊姓決定了,也根本沒有太多可去的地方,要麽是已經在文革期間被砸毀了,要麽就是根本無人涉足,其中一個很顯著的例子就是黃埔軍校。


    黃埔軍校的大名數十年來哄傳天下!但因為第一任校長是最大且最著名的‘反(動)派’的頭子的蔣公,所以這裏也成為了一個代表他行徑的基地,大潮來襲,這所學校的建築基本上都被毀壞殆盡了。盧利他們到來的時候,原來的舊址已經成為當地公社的牲口棚了。


    “可惜,一個可以名垂青史的地方。”


    “是啊。可惜。”


    盧利幾個不明所以的看著朱家樺和楊士光,“小小?他們說什麽呢?”


    “我哪兒知道?”盧利拉一下楊士光的衣服,“老師,在這裏看什麽啊?怪臭的。到處都是馬尿、豬糞味兒。”


    二人相視苦笑,“你啊,什麽都不懂。”


    “不過這不能怪你,很多事你不知道。小朱,我們走吧?”


    “走。”


    幾個人轉身離開,回到招待所附近,找了一家飯館。盧利幾小是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他們都正在能吃能喝的年紀,廣式美食對他們的誘惑力是超越一切的,不管是熏鴨、蒸魚還是白切雞,甚至是最大眾化的牛河,都讓三個人停不了口!


    盧利上一次來的時候,在這裏住了幾天,羊城飲食中他最愛的就是牛河,幾乎無餐不歡!反而是胥雲劍,最不愛吃這種東西,和寬麵條似的,有什麽了不起,在天(津)吃不到嗎?即使在知道了這玩意不是麵食,而是米粉製成之後,也是一口不吃,“我看著就惡心!還是算了吧?”


    別人也不好強迫,盧利更是理也不理,端起一盤子幹炒牛河,扒拉得飛快。


    “小小,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咱們再到李局長家看看?要不,實在不行就算了?”


    盧利拿手帕擦擦嘴角,又灌了一口啤酒,“那怎麽行?錢白花了不說,還耽誤曰後的事情。這一次一定要拿下來!等明天再說。”


    “人家要不答應呢?這一天三百、一天伍佰的送,咱有多少錢夠送給人家的?”


    盧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這件事我有把握的。”


    朱家樺好奇的放下筷子,“小盧,你有什麽把握?剛才小曹也說了,人家要是就不肯答應呢?你怎麽辦?”


    盧利搖搖頭,很有些無奈的說道:“那是最後一步棋了。實在不行,就拚個魚死網破!”他的麵色逐漸轉為獰惡,“想白吃白拿到我盧利頭上,門兒也沒有啊!我在羊城來來回回住了有近半個月了,學會了一句當地話,叫‘他是瓷器,我是破罐子,不行就碰一碰!’”


    幾個人相顧駭然!盧利給人的印象永遠是溫和而儒雅的,對朋友也從來都是護持有加,現在在餐桌上卻看見他的另外一麵了!看他麵目依舊,神情卻有些猙獰,眾人同時轉過一個念頭:這個人,能和他交朋友就交;不能,也盡量不要得罪!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幾小又到了李局長家,仍舊是李太給他們開了門,從她滿臉堆笑的神情來看,情況不會那麽壞,“阿姨好。”


    “你好,你好。”幾天不見,李太的普通話倒是有進步,笑眯眯的把三個人讓進去,給他們端來西瓜,“今天啊,他沒有去上班,在家等著你們呢。我去找他來。”


    “那就麻煩您了。”


    很快的,李局長走了出來,和上一次相比,他的神色也溫和了許多,憤怒之情一掃而空,反而帶著一點尷尬似的。“坐,坐。”


    盧利大約明白,是那八百塊錢管用了,八百塊,夠李局一年的工資了!李太的枕頭風一定沒少吹!


    他知道,眼下自己要做的,首先是給對方找個台階下!然後再談其他。一念及此,他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端起茶杯,“李叔,是我盧利對不起您!對不起羊城市二商局和所屬的同誌們。您喝了這杯茶,高抬貴手,就當以前的事情從沒有過,咱們今天第一天認識,行不行?”


    李局看了看他,沉吟片刻,終於拿過了茶杯,卻沒有喝,而是放在了一邊,“小盧啊,你……哎!你這一次的事情,你知道讓我多為難嗎?”


    “是,是是是是是。”盧利點頭有如小雞啄米,“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要不,您打我一頓?不瞞您說,我從小時候起,我舅媽就天天打我,一般的教訓,我還能扛得住——您隻要不用家夥,我這一百多斤就給您了。幾時您覺得出氣了,您再停。”


    李局幾乎給他氣樂了,“我要你這一百多斤幹什麽?留著做蒸豬嗎?”


    盧利嘿嘿一笑,看看站在一邊的李太,給她使了個眼色,女子生得雖然醜,頭腦卻不慢,走到丈夫身邊,低語了幾句,然後對盧利說道:“你第一次來,今天中午就在家中用飯吧?我給你們煲湯。”


    “那可太好了!哎,胥雲劍,曹迅,你們這回有口福了。阿姨煲湯,你在五羊城打聽打聽,那絕對是第一流的!真真正正實打實的好材料,慢火熬一個上午,滋味和營養全在湯裏了!保證你們是吃一次想兩次,吃兩次想三次。你看看李局,滿麵紅光,就是阿姨熬的湯的功勞!對不對,李局?”


    “你這話倒是沒說錯,內人這番手藝,確實不多見,等一會兒你們也嚐嚐。”


    “看看?我沒撒謊吧?李局是實在人,不是真的好,絕不會說瞎話!以為都和你們倆似的?成天滿嘴跑火車?去,進去跟阿姨學著。”


    胥雲劍和曹迅心裏大罵,又無可奈何,知道他有話想和對方單獨談,借這個由頭,避了開去。


    “李叔,……”盧利殷勤的擦起火柴,給他點著煙,“和您認識好久了,不知道您怎麽稱呼?貴庚?”


    “李成勝,54了。”


    “有幾位公子?”


    “隻有兩個姑娘,你問這些幹什麽?”


    “女公子啊?好!”盧利胡亂捧了幾句,“李叔,我呢,沒上過什麽學,好多事看不明白,我身邊又沒有這樣的人才,正好今天有時間,和您請教請教?”


    “請教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一句話,您說,像我這樣的個體戶,以後有前途嗎?”


    “…………”


    “李局,您看,我是這麽想的,國家去年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會上說,今後以改變過去的那種以階級鬥爭為綱,轉而以發展經濟為首要任務,是不是?”看對方怔忪的點頭,盧利繼續說道:“既然發展經濟,就得是各種各樣的經濟方式一塊兒來,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不瞞您說,這也是我下鄉回城以後,選擇自己單幹的主要思想來源——幹嘛事都得跟緊國家的政策,您說,這沒錯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小盧,我也知道你想從我這拿走什麽。不過我告訴你,這個,很難。為什麽這麽說呢?現在是計劃經濟,一切都是統購統銷,從服裝廠拿出多少,都要送到羊城一百等大商場多少,這是全市人民的眼睛都盯著的,也是全體黨員幹部都看著的……”


    “我知道,李叔,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沒想著要您為難啊?不過,有些廢品,給賣場退回來的,又怎麽處理呢?”


    “你怎麽知道有廢品?”


    “李叔,貓有貓路,鼠有鼠道,這樣的事情還是什麽秘密嗎?隻要有心,總能打聽出來的。”


    “好吧,我告訴你,有廢品是不假,不過那些都是在工廠裏,進到大商場之前,要有幾次檢查的。”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說,能不能,嗯,李局,我說的話隻限咱們兩個人聽見了,您要是認為我說的不對,可別生氣,怎麽樣?”


    李局心中一震,這片刻的折衝,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想的是什麽了。一時間心潮起伏,有些坐不住了。


    按照他的想法,在有軍隊方麵的人出頭之後,這件事也就算了,但絕不能再理這個撲街仔!不料妻子不爭氣,前後收了人家八百塊錢——錢這種東西是好拿的嗎?所謂拿人手短,對方一口氣連著送來等於自己一年多的鈔票,能是白給的嗎?他一開始是真想讓妻子把錢放好,等盧利幾個回來,立刻返還的,不想惹得房帷不寧,李太大鬧一場!最後也隻得默認了。


    這會兒聽盧利這樣說話,李成勝心中打鼓,“小盧,你……”


    “李局,咱倆也算有緣。我走出了這麽一步,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是想自己試一試,不管用了什麽邪門歪道的辦法,弄來了衣服吧——這些都不提了,我想告訴您的是,衣服在天(津)賣得特別好!簡直超乎想象的好!我賺了不少,但當初撒謊那件事,在我心裏一直是個疙瘩,說真的,這回來羊城,一個是向您還有其他人道歉,另外一個,就是要繼續發財!”


    “你……”


    “哎,”盧利收斂起一派嬉皮笑臉,正色相對,“不過錢是賺不完的,與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我就琢磨,您說您,一個局長大人,一輩子老黨員了吧?一個月賺多少錢?不到100塊錢吧?還騎自行車上下班吧?阿姨和家裏兩個女公子跟您沾光了嗎?恐怕沒有吧?”


    李成勝給他說楞了,“你……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入黨、當這個局長就是為了……”


    “您別著急,聽我說完。知青大返城的事情您也經曆了吧?您家兩個女公子,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員?不是也沒關係!沒吃過豬肉,您沒見過豬跑嗎?現在走後門之風多強烈?我不騙您,我當時在商家林,我們那個大隊支書,跟我關係特別好,從我到商家林,就對我特別照顧,他為人和您一樣,也都是這麽正直,兩袖清風的。後來地震,他們家一家子除了他之外,都給砸死了,他受了傷,不過救過來了。您猜他在這件事之後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我告訴您,比狠的都狠,比惡的都惡!到最後,我的一個朋友想上大學,我和他這麽好的關係,也把我的一塊手表送給他了,才拿到了名額!”


    “你說的這都是真的?”


    “您不信,可以問和我一塊來的那哥倆,都是見證人!”


    李成勝不說話,但神色還是不能相信,這也是顯而易見的,和他一起來的人,還能不向著他說話嗎?


    盧利撲哧一笑,“這話您不信沒關係,我和您一說您就明白了。這也是後來我琢磨出來的——在我們這個書記心中,老婆、孩子都死了,以後指望誰呢?誰也指望不上!我本來是說給他當幹兒子的,但後來,知青返城已經成了不可逆轉的潮流,我也沒辦法,隻得離開——老人眼看別人指望不上,隻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可他年紀大了,幹農活幹不動了,也就把希望放在自己手中的這點權上了!拿著自己的權利,和別人做交易,這在您身邊,怕也不少吧?”


    李成勝為之語塞,不必說他身邊,就是他自己,也是同樣!他有兩個女兒,分別在陝(西)、湖(南)下鄉。他在文革中被打倒,78年才恢複職位,隨即辦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關係,把女兒調回身邊,各自安排在了服裝廠上班。認真想想,這難道不也是一種走後門嗎?


    再琢磨琢磨盧利的話,考慮考慮妻子那見錢眼開的德行,老人的心思開始活動,“那……”


    “李叔,咱這麽定吧,我拿走您一批貨,您也別管我是賺是賠,我給您三百塊,二商局馬書記那,我給二百五;所有經手的各廠廠長,我一個不落,每人二百。”


    “…………”


    “您要覺得不合適,您給個數?”


    李成勝半天才伸出一個巴掌,“給我湊個整。”


    盧利琢磨了一會兒,一次貨伍佰,以自己現在的售賣情況,一年怕要有五六次,乃至更多的往返提貨,老家夥,不拿便罷,一拿就這麽狠?“成!伍佰就伍佰!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麵,運費得你們這邊出。還有,我或者我哥們每一次來,都得盡著我們拿貨,不能先給別人。”


    “行。”到了這個份上,已經容不得李成勝再退步,“那,貨款呢?”


    “貨款啊,先不急,咱們回頭再商量商量?您也知道,我那資金有限,太大筆的資金,一時間拿不出來。”


    “小盧,這可是要緊的,你別打著其他的算盤吧?”


    盧利勃然色變,“李局,您這是什麽話?我要是有心坑你們的貨款,上一次的事情,我還打錢過來幹嘛?直接就吞了不就完了嗎?我連本錢都省了!”


    “哎呀!”李太突然鑽了出來,又用上了粵語,哇哇的說了一通。李成勝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說錯了,這個事,我們回來再商量,先吃飯,先吃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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