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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迅的師傅姓周,名叫遠航,東北人,參加過遼沈、平津戰役,解放後又上過朝鮮戰場,擔任過某部連一級的爆破組組長,複原之後,到了唐山。周遠航是個膚色黝黑的漢子,很瘦,在盧利看來,簡直太瘦了一點,體重不會超過110斤,但人很有精神,“小盧是吧?知道,知道。打那疙瘩就聽小曹說過你。”


    盧利和他握了握手,忽然覺得手上一緊,趕忙用上了力氣,“嗯,賊拉的有把子力氣。小曹,比你強啊。”


    “師傅,我剛才和他說了,今天晚上讓盧利陪您喝酒,這孫子,賊拉能喝;明天睡醒了,您替我好好削他一頓,這些年,他可沒少欺負我。我就等著您給我出氣呢。”


    周遠航嗬嗬一笑,和其餘幾個人握握手,“那是你個癟犢子沒出息,挨了欺負就完了?媽了個巴子的,以後你別說是我徒弟。”


    盧利幾個賠笑幾聲,都能夠從這師弟兩個的對話中,聽出他們如同父子一般的情誼,“來,小盧,我聽這個犢子說了,你能喝酒?今咱們爺倆喝點?”


    “行……啊,”盧利微笑點頭,“今天來,一個是為看曹迅,二來就是陪您老喝酒的。反正得讓您喝美了。”


    “哈哈,說得好!小曹,整兩個菜,把我從老家拿回來的那酒拿出來,別他娘的小裏小氣的。”


    等到菜端上來,眾人拿筷子夾了一口,臉上那表情就不用提了:“哎呦,怎麽這麽鹹?把賣鹽的打死了嗎?我cao,都苦了!”


    菜太鹹了!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的鹹,盧利這會兒有點明白周遠航為什麽這麽瘦了,簡直和臘肉的道理是一樣的!“周師傅?這……”(注1)


    “俺們那個屯子裏,都是打小吃,習慣了。哎,參軍那麽多年,也改不過來。”他向忙個不停的曹迅招招手,“小子,把那隻雞燉了,這回少放鹽啊。”


    “哎,我知道了。”


    等了很久,一隻燉老母雞上了桌,曹迅挨著師傅的一邊坐著,給老人倒上酒,“師傅,開始吧?”


    “來,小盧,咱們爺倆第一次見,你這孩子挺懂事,還給我帶酒來?叔謝你了,幹。”


    盧利酒到杯幹,亮一亮碗底,“好小子,是比這小子強!每回讓他陪老子喝酒,都和要他上刑場似的,小子,別理他,咱們爺倆喝。”


    於是,盧利和周遠航你一碗,我一碗的對著灌了起來,周遠航酒量真是非常大,四五碗過去,渾若無事一般,反而更來了興致,“媽拉個巴子的,從上回老礦長給那些犢子玩意整下去之後,老子就沒喝過這麽痛快的酒!再來,再來!”


    周圍人早已經停杯不飲,呆呆的看著這兩個家夥,真能喝啊?一桶十斤裝的白酒,分給眾人各一碗,剩下的還有六七斤左右,兩個小時的時間裏,都進了他們的肚皮?照這樣喝法,得喝到什麽時候?


    周遠航越喝越高興,說話也開始不著四六了,“小子,別回去了,讓曹迅這犢子滾蛋!你留在這,你們倆換換地方吧?怎麽樣?”


    “師傅,您別這山看著那山高,盧利這孫子,最不厚道了!等回來您教會了他,就把你老餓死啦!還是我好,還是我好,我多乖啊?每天早上,還給您倒尿盆呢!”


    眾人一片哄笑,周遠航瞪了他一眼,“滾一邊去,犢子玩意!”老人喝得興起,把海碗一放,“小子,我聽這個犢子說,你打小就會打架,是不是?”


    “來了?來了?哈哈!”曹迅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師傅,別看他是我老同學,別給我留麵子,今天晚上好好削他!替你徒弟報仇雪恨啊!”


    胥雲劍迎頭給了他一巴掌,“m,你看小小挨揍,怎麽這麽美啊?”


    “那是,這些年他淨欺負我了。難得有我師傅在,不出氣怎麽行?”


    周遠航一拉盧利,“走,我們外麵過幾招?”


    盧利也有了些酒,晃晃頭,跟著出了工棚,腳下是一片沙土地,堆積了一層石英石的粉末,站在上麵,覺得鞋底麻酥酥的,不大容易站穩。周遠航後退幾步,右手一揚,“小子,過來。”


    九月的天氣,晚上依舊很熱,眾人又喝了酒,脫了一個光膀子,看著周遠航幹瘦卻很健康的身體,盧利原地跳了幾下,試一試腳下地麵的摩擦力,右腳一蹬,劃出一道煙塵,身體飛快前縱,眼見到了八尺的最佳範圍之內,騰空而起,用膝蓋猛撞老人的右側。


    周遠航‘哈’了一聲,曲臂沉肘,向外封擋,胳膊肘和盧利的腿撞在一處,一個飄身落地,一個向左衝出幾步,“好小子,賊拉不錯呢!”他罵了一句,猱身而上——這一次換做他進攻了。


    周遠航看起來很瘦,力氣卻極大!盧利豎起雙臂,擋住麵門,給對方擂鼓一樣咚咚咚重擊不絕,好容易閃開勢子,兩條小臂都給他打得有些發麻了,“盧利,這回怎麽樣?知道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目中無人不?”


    盧利眼角都不夾他一下,甩甩胳膊,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周遠航的重拳讓他感覺有些著急,輸給對方他不在乎,但絕不能就這樣輸給他!一念及此,他哼唧一聲,緩慢卻大步向前,一等接近,雙拳同時舉起,搭配以腳上的功夫,暴風雨般向對方攻去。


    周遠航有些吃力了,盧利正在少壯,拳頭上的力度相當大,而且招式變動非常快,軍隊中的那些基本的套路和擒拿術,對他似乎完全不起作用,盧利雙拳擺動如風,左手一張,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呈掌劈的姿勢,狠辣的切向對方的頸根,周遠航右手一撥,動作毫不含糊,打開他的掌刀,盧利的右手緊接著就到了。“我cao!”


    這一拳打得結結實實,正中周遠航的左側眉骨,臨擊中的同時,盧利手上留了幾分力道,饒是如此,還是把他打得原地滑出去三尺遠,“我cao!盧利,你真打啊?”


    “沒事,”周遠航推開曹迅,笑了一下,“沒事,再來。”


    “師傅?”


    “滾一邊去!”周遠航真有些掛不住了。他在甲山礦上是有名的能打架,如今卻給一個外來的小子揍了,傳揚到外麵,他一個人事小,礦上那麽多工友,也要跟著丟麵子!


    他幹瘦黝黑的身體原地蹦了幾下,用手揉揉眼眶,雖然還疼,卻不妨礙視物了,“小子,再來!”


    盧利二話不說,依舊是用剛才的步伐,不等他接近,周遠航突然伸手,一把抓他的肩頭,這一次突擊得手,老人心裏一樂,盧利的手按住他的手背,身體向下一錯,就著滑溜溜的沙石地麵,當場拉了個一字馬!周遠航的手被他困住,身體不自覺的隨著他的動作一彎腰,心裏知道要壞!


    果然,盧利得理不讓人,抓住他手腕的一隻手鬆開,一條腿回收,轉而卷住周遠航,腰肢一扭,把老人拋了出去!“師傅?”


    “行了,行了。”周遠航這時才知道,自己確實不是這個小家夥的對手,嗬嗬笑著扶住曹迅,站穩了身體,“好小子,真是一身好功夫,和誰學的?”


    “這個,……您老沒事吧?”


    “沒事,沒事。媽拉個巴子的,多少年沒和人動手了,真是不行了。當年在軍隊的時候,你這樣的,我一個打三個!還是我們老連長說的對,這玩意拳怕少壯,不服老不行啊。”


    對方這樣豁達,盧利反而有些後悔,“師……傅,您?”


    “沒事,我真沒事。我一個老頭了,騙你幹什麽?充好漢嗎?走,進去,喝酒,接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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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雷莊住了兩天,曹迅陪著他們大大的轉了一圈,但說實話,這裏沒有什麽好玩的,甲山已經被炸成了荒山,連一點植被都看不見,而且每天早上起來,屋中都會落滿一層沙石粉末,躲到哪裏都躲不開,“小小哥哥,咱們早點回去吧?這裏,我覺得嗆得慌。”


    “行。”盧利也不想多呆了,礦上的工作不比田間地頭,一年到頭也沒有個休息日子,而且曹迅現在越來越成為能手,很多時候,心疼師傅的他,都會搶著幹活,也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他們。


    “走啊?”曹迅歎了口氣,他也覺得遺憾,“盧利,還是那句話,你夠意思,哥們謝了!”


    “嗯?”


    曹迅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接到我家裏來信了,知道你去給他們買煤的事情了。我這個當兒子,還不及你對他們老兩口孝順呢。……算了,有嘛咱看以後吧。”


    “今年你還到……我那,一塊回去?”


    “可能得比去年晚幾天,不過和你們一塊走是肯定的。”曹迅說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年前再見。”


    盧利看著胥雲劍幾個爬上拖拉機,突然又叫住了曹迅,“哎,你……現在……抽煙嗎?”


    “我有時候抽,不多,也沒嘛癮,幹嘛?”


    “曹迅,你……我看這礦上的工作,不怎麽好,我這幾天……看見好多人,歲數不算太大的,走道都喘,不瞞你說,我看你師傅也是……老頭和我動幾下手,喘得特別厲害,我就想,會不會是這的環境,對肺不太好?”


    “什麽對肺不太好?我師傅喝酒抽煙,一樣不少,礦上的人也都是這樣,沒事的。這都是抽煙鬧的,你看我,不就沒事嗎?”


    盧利心中覺得他的話有些問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你就打算這麽幹下去了?”


    “要不還能怎麽樣?我告訴你說,我是怎麽也不回去幹農活了,我cao,我來這頭一個月,沒把我活活累死!當時我就想,要是能躲開這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那,好吧,”盧利隻得點頭,“我們走了,回來在商家林再見。”


    注1:東北人每天吃鹽數量大是有名的,即便是現在的東北農村,依舊如是,這也造成了人均壽命的短少。筆者當年曾經在家中宴請過一個東北來客,我記得很清楚,炒一個腰果西芹,放的鹽具體多少已不好計算,反正那道菜,在旁人吃起來,有如噩夢。但在客人口中,卻隻得了一個‘嗯,和我們那差不多’的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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