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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節終於到來,來弟姐妹兩個雖然都找到另一半,但因為今年是第一次姐妹兩個同時回家過年,因此把劉、趙兩個都打發回自己家去了,陪著父母、弟妹在家,親親熱熱的共話家常。


    在北方城市和鄉村的人們的觀念中,已經出門子(也就是出嫁)的女孩兒,大年三十和初一不能看見娘家的燈光,否則會害死公公。但這種老例兒和那些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文化瑰寶一樣,都統統被掃進了垃圾堆!


    時代的原因,70年代的中國,春節真是一個非常非常有‘味道’的節日,平常根本吃不到的美食,在這半個月中,都可以盡魘所欲了!於芳提前燉的肉,炸的大大的四喜丸子,燜的雞、烹的魚,雞鴨魚肉一應俱全,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三鮮餡的餃子。


    吳寶昆還是第一次和外甥坐在一起喝酒,他以前絲毫不知道這個小家夥的酒量,七八兩酒下肚,他已經搖搖欲倒,盧利卻完全沒事人一般,“小小,……你這酒,是在唐山練出來的?”


    “嗬嗬……”盧利苦笑,這讓他怎麽解釋呢?“是……吧?”


    “你能喝多少?”


    “我……不知道,反正最……多的……時候,喝了三……斤多吧?”


    “別胡說!”


    “沒……有,真真真的。”


    吳寶昆帶著狐疑之色的看著孩子,“小小,你怎麽這麽大酒量?”


    “這……我哪知道?天……生的唄。”


    吳寶昆苦笑連連,他也很愛喝酒,但因為身為警察,酒是工作中的大忌,隻有過年或者歇假的時候能嚐嚐,平常是不敢多飲的,而且他的量也不是很大,“哎呦,於芳,你聽見了嗎?”


    於芳正在爐子上煮餃子,聞聲點頭,“聽見了,你們爺倆兒是一個賽一個的能喝,行了吧?”


    吃過年夜飯,給爐子填上煤球,把房中燒得熱騰騰的,一家人圍著爐子一邊嗑瓜子、吃花生,一邊說話守歲,“來弟啊,你要是累就上去睡吧?”


    “不了,我讓建國一會兒來接我了。”


    “怎麽了,還回去?”


    “回去,要不,爸爸和小小晚上就沒地方睡覺了——地窨子太冷了,在屋裏睡吧。”


    “我也是,”招弟也說道:“小劉一會兒也來接我。”


    於芳神色黯然,啐了一口瓜籽兒,“所以我說嘛,養閨女有嘛用,都是給人家養!還是小子好。”


    “這會兒您說小子好了?當初您打小小的時候呢?不是總說,白養了這個白眼狼了嗎?”


    招弟的話惹得一家人輕笑連連,於芳也紅了臉,“哎,小小,趙敏那個丫頭,和你是嘛關係?”


    “同……學唄。”


    “嘛同學,別當舅媽不知道,同學有那麽大冷的天,往火車站喝西北風的等你的嗎?小小,我看你是要非法了,是不是和舅媽也不說實話?”


    聽著於芳語句熟練的訓斥,盧利真誠的笑開了,身子畏縮的向後一躲,“別……別……”


    “別嘛?快說實話。”


    “她……她是……我……女朋友。”


    “哎呀!”招弟伸手揪住弟弟的耳朵,“行啊,小小,才多大就有女朋友了?長本事了?”


    盧利仿佛又變成了那個七八歲大的頑皮男生,給姐姐欺負的可憐極了,惹得於芳幾個格格大笑!“行了,別逗了。小小,我看那個閨女挺不錯的,挺有禮貌的。對人家好一點。”


    “舅……您說什麽啊?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我知道,這不是告訴你嗎?”


    “哎,我……記住……了。”


    一家人說說笑笑,不覺時間過得飛快,快十點的時候,趙建國來了。他也喝了不少酒,臉色通紅,進門就拜年,“爸、媽,過年好。小婷,給你壓歲錢。”


    “謝謝謝謝謝謝……姐夫。”


    “客氣嘛,咱是一家人,以後有用嘛的地方就和姐夫說,姐夫給你買!怎麽樣,姐夫夠疼你的吧?”


    盧利心中哀歎一聲:話癆開始了!果然,有趙建國在的場合,永遠一團熱鬧,他非常愛說話,也能說,哇啦哇啦的大嗓門把別人的聲音都蓋了下去,“……知道劉(青)山、張(子)善嗎?那是參加過瀘定橋戰鬥的,有免死金牌的,建國以後犯了法,送到主席那,你們猜主席怎麽樣?”


    “怎麽樣?”


    “主席掉眼淚了!最後大筆一揮,在兩個人的名字上畫了個叉!知道這叫嘛?這叫‘從今天起,世界上就沒這兩個人了!’”


    趙建國手舞足蹈,和打了雞血似的,好一通窮白呼,“結果就斃了!聽說,打那以後,主席把所有的免死金牌都給收回去了。誰也別想拿著這玩意當護身符,幹犯法的事!”


    盧利覺得好笑極了!你當時看見了還是怎麽?他明知道趙建國是在胡說,有心嚇唬他一番,又覺得沒必要——於芳卻很愛聽他這樣說話,“還有嘛?還有嘛?”


    “媽,有錢去聽白蛇傳,沒錢也不聽白呼蛋!沒事聽他白呼嘛?”


    “你別管,小趙,你接著說。”


    “再說一個真事吧,我們那有個北(京)知青,有一年回家,路過天(津)的時候,突然饞狗不理包子了,半道下了火車,到狗不理總店去吃,您猜猜他吃了多少?”


    “多少?”


    “整二斤!活活撐死了!”


    “真死了?”


    “可不真死了?不信您問來弟?”


    這一次來弟倒沒有反駁,這件事在當時轟動一時,是確有其事的,但究竟是不是北(京)知青,又是不是吃了那麽多包子,則無可究詰了,左右是當笑話聽唄。


    趙建國在這裏過足了煙癮、話癮,起身和一家人告辭,帶著妻子回自己家去了。“哎呀,這個人怎麽這麽能說呢?我耳朵都嗡嗡響了。”


    送走了趙建國,劉一峰緊接著進了門,這兩個姑爺實在是兩個極端,一個太能說,一個太沉默,別人說一百句,他可能隻‘嗯’一聲,讓人無可奈何,“招弟,等一會拾掇拾掇走吧,一會兒放炮了,再崩著?”


    “哎。”招弟轉身忙碌,劉一峰卻飛快的接近了盧利,“嗯……嗯……”


    “幹嘛?”


    “謝謝你啊。”


    “哦,別客……氣。”盧利想起來了,這可能是為了那天下午的事情,給他知道了,“我……二姐……人最好,別……惹她就,就沒事。”


    劉一峰不再言語,隻是頻頻點頭。“走了,”招弟換上一襲新衣服,回頭和家人招招手,“說話啊?連句話也不會說是嗎?”


    “哦,”劉一峰像是個最乖的寶寶,回頭向嶽父母告別——即便是這樣,他仍舊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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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裏啪啦的放過炮,家中變得冷清了許多,聽著胡同中的爆竹脆響,連天價響個沒完——除夕的放炮是要進行到淩晨三四點鍾的,根本不要想上床睡覺,即便是提前睡著了,也一定給炮聲驚醒!“哎,小小,是不是有人敲門?”


    “幾點……了,哪有人來,您聽錯……了。”


    “不對,是有人。”吳寶昆也聽見了聲音,開門去看,不一會兒的功夫,又轉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拜年拜年!吳伯伯,吳嬸兒,現在是初一了,給您二老拜年,過年好!”


    盧利霍然而起,竟是曹迅!“你……你怎麽來……了?”


    曹迅嘻嘻笑著,拿過一份桂順齋的點心,“拜年嘛!吳伯伯,吳嬸兒,這是給您二老買的。”


    “哎呦,過年好,你也過年好,這……這……這是怎麽說的?快點,進來坐,進來坐。”


    把曹迅讓進屋中,在爐子邊坐下,“你……”


    “吳伯伯,我叫曹迅,就住王家胡同增三條,和盧利是同學,也是一起下鄉的知青,不過他在商家林,我在雷莊,離著百十來裏地。”曹迅笑眯眯的說道:“說實話,和盧利這麽多年同學,光打架了!所以也一直沒來看您們。”


    “小小就是太皮了,從小就胡鬧。”於芳可沒有想到今年第一批來拜年的會來得這麽早?這在往年是不可想象的!現在看來,這還是小小給這個家帶來的呢?“你父母也都好?”


    “都好,都好,”曹迅說了幾句話,門口又有人來敲門,竟是梁薇和梁昕姐弟,坐下說了幾句話,胥雲劍又到了,緊接著是張清、張浩、李小平等人,十來個大小夥子聚在屋中,簡直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盧利意外極了,這些人怎麽都趕在一塊來了?“於芳,給孩子們熱點菜,燙點酒,咱們倆一會兒帶小婷去她姥姥家。”


    “行。”


    張羅了一氣,夫妻兩個和眾人告辭,帶著女兒躲了出去,有大人在,孩子們總也是放不開的,一旦走了,房間中便成了他們的天下,“小哥,”梁昕大了幾歲,越長越漂亮,他似乎繼承了父母和三個姐姐容貌上的全部優點,是長征中學有名的美男子!“小哥,我明年也初三畢業了,也去唐山怎麽樣?到時候找你去?”


    “行啊,怎麽不行?這事,我就替小小給你主了。到時候咱們一個馬勺裏混飯吃,錯不了的。”


    “哎,梁昕這個叫法不錯,胥雲劍,你別小小、小小的,以後,就叫他小哥得了,怎麽樣,弟兄們?”


    “好!”一倡眾諾,這個稱呼就算確定了下來。


    盧利苦笑,“對了,……你們怎麽……怎麽聚一塊了?”


    “看看你唄!在唐山的時候,都要你護著大家夥,這回回市裏,總得給你點麵子,讓你在你舅舅一家跟前長點臉!張浩、李小平還有梁薇不算啊。”曹迅嘻嘻笑著說道:“就是咱們這哥幾個。”


    半年的時間過去,當初的一群青蔥少年,已經有了不同的歸宿,李小平就讀警校,梁薇和張浩在長征中學讀高中,趁著新年難得一聚,彼此心中都有無限的喜悅,快樂過後,眾人喝著酒,吃著菜,胡亂的侃大山,“小哥,咱們這裏麵你腦筋最活,你說說,將來咱們怎麽樣?”


    這樣的話題讓盧利如何回答?誰能有一雙看透時局的銳眼?“還能……幹嘛?我……我我我想,接著修理……地球唄。響應號召,在農村徹……底紮根!”他說,“我們雖然路不一樣,但……我想,隻要……做得好,就不怕……沒有出……頭的日子!”


    “廢話!這話誰不知道?用你說?說點真格的。”


    “真格的?你們……想讓我……說嘛?好,就說點……真格的。”盧利腦筋一動,逐漸收斂了笑容,“今天的話,任是誰也不能說出去。”


    “沒說的,誰說出去,誰爛p眼兒!”一句話出口,曹迅挨了梁薇重重的一拳,“呸!你會說人話嗎?怎麽滿嘴爐灰渣子?”


    大笑聲中,盧利慢吞吞的說道:“知道趙敏吧?她本來也要和我一起去唐山,後來給我勸住了。嗯,是這樣的,我覺得,以後在偉大領袖的號召下,國家還會越來越好,其中有一個,就是對於念過書的人才的使用,可能會越來越重視!他老人家不是也說過‘老九不能走’嗎?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嗯,有道理,你接著說。”


    “所以我想,讀書是萬萬沒有……錯的,我們幾個下鄉的不提,張浩、梁薇,還有梁昕,你們接著讀書,讀得越深越好,越多越好。哪怕最後還是得下鄉呢?也是有用的,不信,你們問問曹迅他們,商家林那,有幾個認識字的?推而廣之,可知其餘——中國近五六億的農民,都不識字!你們想想,這哪行呢?”


    “對!”李小平灌了一大口酒,“小哥說的對,我現在在警校,雖然還接觸不到外麵,但聽我爸爸說,也是這個道理,還是得多多讀書,這玩意和所謂的藝多不壓身一樣,沒壞處!”


    張浩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我也同意。”


    梁昕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我不讀,明年初中畢業了,我就找小哥去。讀那玩意有嘛用?都是一些壞分子之流的。”


    大家也不強迫,在這讀書無用的時代,反而是梁昕的意見,更代表了大多數人。“得了,別說這麽多了,哎,梁薇,你怎麽不說話呢?就你一個女將,得發表意見啊?”


    梁薇一雙清水般的眸子中閃動著水光,不時向上翻翻眼皮,一直在聽盧利幾個說話,這會兒如夢初醒一般,“哦,盧利說得挺好的,我都聽入神了。你別說,他腦筋轉的是快。不愧當年頑皮搗蛋發家的。”


    眾人一片大笑!


    梁薇卻沒有笑,眼睛直直的望著他,低聲說道:“老師當初也說,盧利要是肯把成天胡鬧的勁頭拿出一半來,用到學習上,就是尖子。”


    盧利適時的回避了對方的逼視,這種眼神讓他覺得異樣,“對了,我想……十三回去,臨回去之前,買點點心和湯圓,村裏那邊吃不到的。讓大夥嚐嚐鮮。”


    “行啊,聽你的。”


    “還有,我……初三去去去去……河東,嗯,走親戚,另外去看看駱耀華……他們哥幾個,誰和我一起?”


    “你要是隻去他們家就和你一塊,還串門子?拉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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