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手中的包袱皮,深呼吸幾次,抬頭之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盈盈的笑意:「多謝公子慷慨贖身,隻是盈姬還是想回春香樓……」


    王猷君眨巴眨巴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十分懷疑地回頭看了眼管家。


    「本公子……沒聽錯吧?」


    管家配合地搖頭:「啟稟家主,您沒聽錯,盈姬姑娘方才說,她想要回春香樓。」


    「是的,公子沒聽錯,這就是奴家真實的想法。」


    王猷君冷下了臉,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盈姬是天香樓的頭牌,姿色自然不錯,皮膚吹彈可破,床上的功夫也極好,一雙渾圓的奶子,摸上去……


    王猷君想著想著,腦海裏不由得下流了起來。


    可他如今正一門心思放在了杜若的身上,看著眼前的尤物,便隻剩下了瞧不起。


    「盈姬姑娘這麽說,反倒是本公子不識趣,礙著了姑娘的前程了。」


    向來是青樓女子盼著從良,如今從良的又想回青樓的,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果然,下流貨便是下流貨。


    他心中帶氣,說話便帶了輕視和嘲諷。


    盈姬強壓著要掉下的淚:「還望公子成全奴家。」


    「成全,自然是成全。」王猷君皮笑肉不笑道:「管家,好生送姑娘回去,既然她想回春香樓,咱們也別妨礙了人家的錦繡前程。」


    一雙玉璧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她既然誌向在此,他也隨她去。


    王猷君說著,就要轉身離開,卻被盈姬喚住:「公子——」


    王猷君停步卻沒回頭。


    這樣的人盡可夫的女子,不值得他駐足留戀。


    身後傳來哽咽的聲音:「公子宅心仁厚,是奴家愧對公子……望公子好生待小姐,各人命不同,奴家的命向來輕賤,可奴家也知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奴家盼著小姐與公子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任誰聽到了恭維話,都會高興些,王猷君也不例外。


    王猷君心下舒坦了些,聲音不由得放軟:「會的。」


    他本要抬腳,身後再次傳來女子自嘲的聲音:「奴家是女子,本不想自輕自賤,可如今已經淪落了風塵,好比一塊上好的絲綢沾染了墨汁,壞了就是壞了……奴家在春香樓當慣了頭牌,受夠了人們的逢迎恭維……」


    「若是服侍小姐,看著小姐與公子琴瑟和鳴,奴家怕壓抑不住心中的妒忌,到頭來,不但害了公子為奴家贖身的一片好意,也玷汙了奴家與小姐半生的主僕之情……」


    王猷君這才明白她的苦心,他剛要轉身,盈姬又道:「公子不必轉身,你我緣分已盡,以後各自珍重。」


    說著,她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下頭。


    「多謝公子為奴家贖身,多謝公子收留小姐,望公子好生愛護小姐。」


    她連說三句,驟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猷君這才緩緩轉身,看到的卻是盈姬的決絕的背影,大紅的鬥篷被風掀起了一角,她已經快速穿過月亮門,身影消失不見。


    「倒是會說教的。」王猷君本沒放在心上,悵然了幾分便回了房。


    晚上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踹門,他剛迷迷糊糊睜眼,便看到他爹,族長大人拿著拐杖兜頭敲了下來——


    「你個逆子!五千兩銀子你去贖身個妓子。今天不打死你,我枉為你老子!」


    兩人追趕著,王猷君睡意都驚沒了,嘿嘿一笑:「爹,你還挺押韻啊,最近去酒樓聽評書啦?快消消氣,別氣個好歹的,你兒子我不肖,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


    「你不氣死我你難受是不——咳咳咳咳……」族長畢竟是老了,追了幾個來回,便喘不上氣。


    管家趕忙推門進來,手中拿著銀票:「家主,銀票在這——」


    王猷君楞了下,「什麽銀票?」


    「盈姬又將自己高價賣回春香樓了,這個是銀票——」


    王猷君笑了:「你當我是傻子,她要賣五千兩,就賣五千兩?」


    管家搖頭:「青樓又不做賠本買賣,她回去,老鴇隻肯出三千兩……」


    「就是……」王猷君沒好意思說,一個殘花敗柳,怎麽能賣五千兩。


    「隻是她將自己的包裹裏,小箱子往老鴇麵前一推,便賣了五千兩……」


    王猷君呆住了,管家將銀票遞給王猷君,王猷君沒接,反而是族長一把撈了過來。


    「既如此,便饒了你這次!」族長氣喘籲籲拄著拐杖走了。


    「仗義啊。」王猷君忽然感慨道:「先前,許是我看錯她了。」


    他喃喃自語道:「罷了,趕明個,我親自上門給她賠罪,給她贖身。」


    「既然她不想主僕情誼因為我生分了,便問她願不願意去莊子裏,左右咱們王家產業眾多,隨意找個莊子讓她消停點養老,也不差她一口飯……」


    管家嘆了口氣,才將大佛給送走,如今又要請回來?


    正愁的時候,小廝急急忙忙跑過來:「家主,剛才春香樓盈姬姑娘掛牌接客啦,那場麵,人山人海啊……」


    「唔,知道。」


    「盈姬姑娘一曲古箏,高山流水覓知音,彈哭了許多人啊……」


    王猷君點頭,剛想說你沒屁擱楞啥嗓子,話趕緊說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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