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已經晚了,一道銀光一閃,謝大娘被抹了脖子,人已經直接躺倒在地。


    她渾身抽搐著,血液在她身下如暈開的暗河,她的目光看向的卻是江彎的方向。


    嘴裏不斷呢喃道,走,走……


    隻可惜,她幾乎是說不出聲音了。


    江彎瘋了似的要上前,被沈煉一把拉住。


    沈煉責備的眼神掃過來,錦衣衛強自辯解道:「是她先動的手……」


    聲音逐漸放低,終是慚愧地低下了頭。


    江彎不顧沈煉的阻攔,衝到那人麵前,啪啪甩了幾個嘴巴,猶不解恨。


    她孤身一人在外,這些日子來,謝大娘對她噓寒問暖,猶如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江彎甚至都想過,若是如此過完一生,也算不錯。


    謝大娘不願意說自己的過往,她也不方便追問,還是先前跟謝大娘趕集的時候,才聽說謝大娘的孩子,曾經被錦衣衛糟蹋了……


    因此,謝大娘看到錦衣衛,便會發狂。


    好在山高路遠,此處遠離京城,等閑也不會有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找不自在。


    可沒曾想,終是自己的到來給謝大娘帶來了滅頂之災。


    江彎眼眶通紅,瘋癲地朝著那人狂扇耳光。


    那人自知理虧,強自按捺。


    錦衣衛飛揚跋扈慣了,他自認為自己沒錯,要不是看在頭兒的麵子上……


    江彎眼裏腥紅一片,腦海裏不斷回想的,是哥哥渾身是血的屍體,母親吊在樑上晃悠的屍體,還有謝大娘死不瞑目的眼。


    她渾身顫抖,一把抽過沈煉的刀就要揮刀砍。


    沈煉怎會讓她真傷了兄弟?連忙架起她的手,奪下了刀。


    江彎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沈煉,「我的出生,就是錯的。」


    「我母親沒了,我哥哥沒了,如今要不是我引來了你們,謝大娘也不會死……」


    「為何老天不開眼,獨留我這麽沒用的人活著,我願意用我的命,換我哥哥的命,換我娘親的命,換謝大娘的命……可為什麽最終活著的是我……」


    「不該活的,苟延殘喘,該活的,偏偏都慘死了……」


    江彎捂著肚子,身下不斷有血蔓延出來,她雙目含淚,似落非落,逕自向後倒下……


    沈煉大驚失色,一把將其摟住,轉頭對屬下說道:「還傻站著幹什麽啊,找大夫啊——」


    屬下這才如夢方醒,趕緊飛身上馬,打馬離去。


    沈煉看著江彎身下不斷流出的水和血,知道她這是要臨盆了。


    他趕忙打橫抱起江彎,往木屋裏走。


    江彎死死地扣著他的手,在他耳邊道:「我,我恨,我好恨……」


    「我知道。」沈煉沉聲道:「那你就好好活著,將你恨的所有人都殺死!」


    「連庚希……連庚希我殺不死……」江彎雙手摟住沈煉:「我殺不死他,你可以……」


    沈煉麵無表情道:「我答應你,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殺死他……」


    也親手了結我自己……


    江彎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從她出現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為報仇而來。


    而他就任由自己在他身邊環繞。


    江彎知道沈煉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自小顛沛流離。


    隻陰差陽錯拜了一個武藝人為師,學了一身的功夫,機緣之下入了錦衣衛……


    江彎伸手撫摸了他的臉頰。


    他是她第一個要尋仇的人,她本以為自己活不久,讓他感受溫暖再拿走……


    便是腹中的孩兒,也曾經是她復仇的籌碼。


    可隨著肚子裏胎動的一下下,她終是改變了想法。


    沈煉一腳破門,將江彎放到床上,江彎拉起他的手摸向她的肚子。


    「救活他,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沈煉眼眶泛紅,一句話沒說,轉身到爐子旁生火燒熱水。


    他是苦出身,很多雜活都會,火光下,他的背影顯得如此孤寂。


    江彎神色恍惚,身下的血一點點流出。


    沈煉生好火,做壺水,這才回到江彎的床前。


    江彎緊緊抓著他的手:「你不要親自動手……」


    沈煉猛地一怔,才後知後覺想到她說的是對付連庚希。


    「你要好好地活著,照顧孩子,至於連庚希,要讓陛下殺了他……」


    沈煉臉上不以為意,心中卻笑她天真。


    連將軍是陛下的肱骨之臣,除非他有不臣之心,俗稱造反。


    陛下才不會容他。


    陛下此人看上去霸道又偏執,其實極為護短,一點小恩小惠,他都會記在心中,連庚希對他肝腦塗地,他是不會輕易動連庚希的。


    江彎似乎看穿沈煉心中所想。


    她不屑笑道:「兄弟,袍澤是兄弟,一人登頂,便是君臣。」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古來都是如此……」


    「所以,你隻要等一個好的時機,落下關鍵的一刀便是!」


    沈煉連忙點頭,「你不是想要報仇麽,不親眼看著他們的下場,你又如何快意——」


    江彎嗷地叫了下,宮縮一陣跟著一陣,她本就生來有心疾。


    如今胎兒長大,又汲取了她身上的養分,她渾身瘦得一把骨頭。


    躺在床上臉色白如蠟紙。


    看上去出氣多,進氣少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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