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楹的狀態明顯不好,她幾乎無法自己走路,身體全部的力量都靠在薛楊身上。


    「楹楹。」


    薛楹眼球都沒動一下,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


    「這裏就是他全部的遺物了,他就拎了個袋子,裏麵裝了幾個酸橘子,都是青橘子,還沒熟透的。」


    薛楹盯著那個袋子裏裝著的幾隻橘子,忽地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淚水像拍岸而過的潮汐,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


    大學城教學樓前種了幾棵橘子,小時候薛楹常在那裏玩耍,薛晉會趁著開過結果的時候給她摘幾顆橘子吃。不知是大學城土壤的原因還是沒有施肥的緣故,那棵樹的橘子極酸,酸得年幼的她五官都緊緊地皺在一起。


    原來薛晉隻是因為她昨天隨口一提的酸橘,才跑回學校。


    淚如雨下,她又為何非要多嘴提一句什麽酸橘呢?


    真是該死。


    薛楹埋在薛楊懷裏,哭得情緒崩潰。


    薛楊輕輕拍著她瘦弱的後背,滿目悲傷。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江霽晗,同樣心如刀絞,那把刀一遍一遍淩遲著他的血肉,在無聲的沉默中,他仿佛已經窺見他們最後的結局。


    如果那時他沒有做那個心理疏導是不是會不一樣?可是如果他不做那個疏導,他又怎麽落落大方心無旁騖地站在薛楹身邊。


    江霽晗也說不明白這個問題。


    薛晉葬禮的那天是個艷陽天,碧藍無雲,晴空萬裏。


    薛楹接連哭了幾天,眼眶已經腫得像個核桃,她麻木地站在那裏,接受客人的弔唁。


    「還好嗎?」薛楊問她。


    搖搖頭。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換我來。」


    搖搖頭。


    「楹楹,聽話。」


    依然搖頭。


    葬禮江霽晗也去了,薛楹在見到他時依然表情未變,隻當是尋常的客人。


    「你去勸勸她,她都已經幾天沒吃過東西了,覺也沒怎麽睡,再這樣下去人都要垮了。」薛楊拉過江霽晗,小聲說,「我不管你和她之間究竟有什麽矛盾,但你們畢竟談了這麽久的戀愛,感情擺在這兒,沒什麽是過不去的。」


    薛楊聽說他們在鬧分手,隻以為是小情侶的小打小鬧,並不放在心上。


    「她不一定會聽我的。」江霽晗有些猶豫,他其他更怕薛楹不想見他。


    「她不是向來最聽你的話嗎?薛楹從小壞毛病那麽多,隻有在你麵前才會收斂。」


    江霽晗走過去,輕聲說:「你餓不餓?我給你做了點吃的,去吃點東西吧。」


    薛楹微微抬眼,沒動。


    「乖,你去吃點東西,我來替你站一會兒。」


    薛楹眼眸微賺,有些嘲諷,「你替我站?你以什麽身份來替我站呢?」


    江霽晗:「未來女婿。」


    「不都要分手了嗎?」薛楹再度垂下視線,隻覺荒唐如夢。


    在那場鬧劇一般的分手之後,他們還會以這種身份說話。薛楹不由得想,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去世,江霽晗又怎麽會重新想要陪同她,站在她身邊呢。


    畢竟在那種時刻,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接。


    「抱歉。」江霽晗好像能說的也隻有這句。


    薛楹搖頭,他沒什麽好抱歉的,分手是一個人的事情,是她死纏著他不放,雖然到現在她依然不清楚他要分手的緣由。


    長時間的站立和久未進食的身體,她不由晃了一下。江霽晗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腰,蹙眉道:「去休息一會兒吧,你不想讓我站,那就讓薛楊來替你一會兒好嗎?」


    薛楹穩住身體,搖頭。


    江霽晗無奈,「你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你爸爸也會走得不安心的。」


    薛楹苦笑,可是如果不是因為她,她爸爸也不會走。


    就隻是為了幾個酸橘。


    真是諷刺。


    小的時候,她希望父親可以多陪陪她,哪怕隻是偶爾的見麵都會讓她欣喜;長大了之後,她隻想不顧一切地逃離他,再後來能見一麵都變成了奢侈。


    父女倆的隔閡一直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有鬆動但未完全消融。有人說童年的傷口可能要用一輩子來治癒,薛晉做好了好長時間彌補她的準備,甚至連幾個酸橘都放在心上。


    「楹楹。」江霽晗嘆氣,「好好照顧自己,你爸爸是希望你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償所願,所以才會出去幫你摘酸橘,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薛楹偏過頭看他。


    那目光清泠,仿佛在說不妨把這句話反過來用在你身上。


    江霽晗不住地嘆氣,再抬眼時就看見麵前的女人臉色蒼白,「楹楹?」


    薛楹能聽到他的聲音,卻沒有再回應了力氣,她眼前一片灰猛,腦袋像被長針穿過,錐錐刺痛。她腿一軟,人便暈了過去。


    第50章


    「你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讓護士給你下胃管了。」薛楊看著躺在床上默不作聲的薛楹說。


    她醒了有半個多小時,悄無聲息,也不睜眼,如果不是她亂了套的呼吸聲,薛楊也不能發現。


    房間的窗簾是她親自選的,厚重避光,光線昏暗,適合一個人獨處,消化那麽殘缺的情緒。


    「他呢?」薛楹喝了點水,依舊無精打采。


    「接了個電話,被叫走了。」薛楊端了碗粥過來,是江霽晗臨走前煮的,「怎麽?人在的時候你趕他走,人走了你又想他回來?你們小情侶鬧別扭也真是奇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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