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柳如月的時候已是淩晨5點多安鐵一個人走在街上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空氣中充滿了潮濕而熱烈的氣息飄蕩著一股情欲的味道。是的這的確是情欲的味道曖昧而茂密肥沃而又廣大養育著無數讓人又愛又恨、美麗而迷離的人間煙火。哦這人間我欲望的溫床與墳墓我在你的子宮出生在你的胸前暴死這生命以及這空蕩蕩的街道與高樓你必須熱愛你別無選擇。安鐵在街道上走著心裏無端激動而憂鬱起來在早晨的洗滌下心裏單純得如初生的嬰兒。


    安鐵悄悄打開門回到家中剛剛往床上一躺就想起了秦楓心裏刀絞似的痛。頭痛得嗡嗡直響這種痛不是心痛而是肉體的痛就像被人當眾用鞭子抽打的那種疼痛這是一種尊嚴遭到嚴重傷害時的感受。這種痛與李小娜背叛的時候還不太一樣李小娜給安鐵的痛是慢而久遠的秦楓帶給安鐵的痛是劇烈的。床上的安鐵有一種強烈的破壞衝動這跟早晨街上的安鐵叛若兩人。這種衝動一會被安鐵壓了下去一會又冒出來時不時的往一個臨界點衝去心裏和肉體的痛開始互毆而且必須是肉體的勝利才能把心裏的痛壓在看不見的地方。這時候必須有一個人必須用一把刀子捅進去這個人可以是別人也可以是自己。生的憤怒比死的恐懼更強烈但死亡是一個極致是一個結束。事情必須有一個結果。死亡是最後的結果。對死亡的恐懼與期待暫時可以安慰現在的憤怒這是一種對生命中那些無法把握的東西的憤怒。


    安鐵想起躺在自己懷中秦楓的裸體想起那個靠在別的男人肩膀上的秦楓。這事必須有一個結果否則安鐵會瘋掉。安鐵拿起一把水果刀他必須馬上看到血在燃燒與流淌但現在找不到人很快他想到了自己。這時候安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心裏的那種痛苦立馬減輕了很多。這時安鐵毫不猶豫地使勁把水果刀一下子紮到大腿上安鐵一陣抽搐同時也感到了前所謂有的痛快。這時的安鐵才真正明白了痛快的意思。他慢慢地用刀在大腿上一點一點的劃著像小時侯那個醫生在胳膊上種天花疫苗。安鐵這時候就像一個醫生他冷靜地拿著刀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道一道地劃著血呈一條線在安鐵的大腿上滲出來然後慢慢洇開。看著那些血不斷地流出來安鐵心裏的憤怒也一點一點地流走最後安鐵緊緊盯著床對麵的秦楓的一幅照片冷冷地笑了。


    這是一個奇怪的早晨都市的早晨本來就是複雜的天使和魔鬼共同分享著都市的天空男人和女人分食著都市的夜晚。隻有瞳瞳的房間一切如故這時候房間裏傳來了瞳瞳起床的響動安鐵聽到瞳瞳走進了衛生間然後又輕輕走到了安鐵的房門前就像時光一樣停泊在安鐵的門口白色的睡衣夢幻一般朦朧的臉仿佛瞳瞳從來就是這樣站在安鐵的門口她輕輕地叫著:“叔叔!”然後世界開始純淨而靜謐起來水流的聲音清脆而悠遠。


    聽到瞳瞳在叫他安鐵驚了一下仿佛從夢中醒來又仿佛進入到了另一個夢中他心裏的躁動一下子就安靜了。


    瞳瞳再次開口說:“叔叔你沒睡嗎?你去不去上班?我給你做早餐。”


    安鐵在房間裏隔著門對瞳瞳說:“不用了你起那麽早幹嗎又不上學多休息一會早點一會我去買。”


    瞳瞳在門外說:“那我去買。”然後安鐵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安鐵想出聲製止但門已經關上了。


    安鐵苦笑了一聲:“這丫頭還挺強不讓她活動還非要活動。”


    安鐵疲憊地靠在枕頭上看著自己腿上的傷口現在他已經感覺到火辣辣的痛了看來他已經恢複了知覺。


    安鐵拿了兩帖創可貼隨意地貼在大腿上傷口貼上創可貼後形狀有些古怪就像一個蹩腳的玩笑。生活會跟人開多少玩笑呢。


    正想著安鐵聽到開門的聲音瞳瞳回來了。安鐵正在撫摩傷口的手縮了回來這時餐廳裏清楚傳來瞳瞳忙碌的聲音。


    就在這時突然從餐廳傳來一聲脆響接著傳來一陣悶響。什麽東西倒了?安鐵趕緊披上衣服出來一看吃了一驚隻見瞳瞳摔在地上正扶著凳子艱難地爬起來。安鐵趕緊走過去扶起瞳瞳問:“怎麽了?摔痛那裏沒有?”


    隻見瞳瞳扶著椅子沒說話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呼吸有些急促。


    瞳瞳說:“叔叔!我好像看不見你!”說完伸出手出來要摸安鐵的臉卻沒找準方位。這時瞳瞳突然緊緊抱住安鐵低聲哭了起來。


    然後瞳瞳又抬起頭哭道:“叔叔我好像看不見你了!”


    安鐵一聽一下子就慌了心跳莫名其妙地就快了起來。著急地問:“瞳瞳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趕緊到床上躺著。”


    安鐵一把抱起瞳瞳快步走到瞳瞳的房間懷裏的瞳瞳輕得像一床棉絮安鐵小心地把瞳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躺在床上的瞳瞳一直緊緊抓著安鐵的手突然又激動地說:“我又看見你了叔叔就是有些模糊!”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安鐵一直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安鐵出去給瞳瞳倒了杯水然後又去擰了一個熱毛巾敷在瞳瞳的額頭上這時瞳瞳有些興奮地說:“我看清你了!叔叔我要一直看著你!”聲音有些抖又緊緊拉著安鐵的手直直地看著安鐵眼淚還掛在臉蛋上。


    短短十來分鍾的時間安鐵似乎過了很久直到這時才稍微鬆了口氣他心痛地責怪著瞳瞳說:“叫你躺在床上別活動別活動非要逞能是不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啊?”


    瞳瞳還是握著安鐵的手臉紅紅的笑著說:“現在沒事了可能是剛才我低頭揀東西的時候急了些別擔心叔叔現在已經沒事了剛才我真的很害怕我怕看不見你了。”


    瞳瞳有些後怕地笑著說:“躺一會就好了叔叔你去吃飯吧我沒事了你還要上班呢。”


    安鐵長噓了一口氣說:“丫頭你嚇死我了!”


    安鐵鬆開瞳瞳的手說:“我去睡一會你有事叫我我下午去單位。”


    給劉芳打了個電話說了一聲然後安鐵就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開始蒙頭大睡大腿上還是隱隱作痛但安鐵卻很快睡著了。


    安鐵剛睡著就開始做夢夢見白飛飛在路上一直走著;夢見李海軍在一個黑屋子裏朝門口張望臉上半明半暗的;夢見柳如月在人群裏驚聲尖叫;夢見自己死在一棵寺廟裏的桃樹下瞳瞳坐在旁邊哭然後落葉一片片飄下來蓋住了瞳瞳的臉;夢見秦楓在深夜裏飄來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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