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衛時舟卻聽見容清棠緊接著說道:「可已經來不及了。」


    容清棠往衛時舟懷裏靠得更近了些,希望能讓他心底的不安消散些許。


    「在知道你的企圖之前,我便已經將心交了出去,並且……暫時還不打算因為此事收回。」


    若衛時舟用的是陰毒的詭計,容清棠得知真相後或許會很失望。


    可她很清楚,衛時舟雖從一開始便帶著目的接近自己,可他從不曾傷害過她,也不曾讓她受過任何委屈。


    相反,衛時舟溫柔體貼地尊重她,陪伴她,照顧她。


    接近她的理由隻是藉口,可他帶給她的情意是真的。她由此而來的心動與愛意也都是真的。


    衛時舟圖的是她的情意,可偏偏,容清棠並不後悔將之給了他。


    衛時舟的心還沒來得及安定幾分,便又聽見容清棠繼續問道:


    「所以,你要不要趁此機會,將你瞞著我的其他事也一併說了?」


    衛時舟神色微凝,猜到了什麽。


    「你……」


    容清棠打斷他的話,徑直問道:「同我解釋禦駕親征之事時,你為何會說,這一仗之後,我們的將士很久都不必再在戰場上流血犧牲了?」


    「邊關事務不僅與我國朝政有關,也與鄰國的內政聯繫著。就算國內的情況盡在你掌握之中,你如何能確認,那些鄰國不會像海山國一樣忽然有所動作?」


    「這似乎與你所說的『居安思危』相悖。」


    聞言,衛時舟的臉上終於又有了淺淡的笑意。


    「你聽出來了。」


    容清棠「嗯」了一聲。


    她最初聽衛時舟說起這句話時其實並未在意,隻以為是他很有把握。


    可得知衛時舟早在去雲山寺之前便已經計劃著要設法將她留下後,容清棠忽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衛時舟為她修墓立碑,應不隻是因為她的父親曾是他的老師。


    那時他常會來她的墳塋邊遙望對麵層疊的山巒,容清棠隻以為是因為那處很清淨,望出去的景色也極佳。


    可容清棠這才意識到,這些或許都是因為她。


    自重新相識以來,衛時舟的話裏從不曾有過漏洞。


    有關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起戰事的推斷,若不是因為衛時舟過於自信,便應是——


    「你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不會發生什麽。」


    「所以我在雲山寺暫住的第一日,你便也出現在了那裏。」


    容清棠想通了許多事情。


    前世在容清棠跌落山階之前,她不曾與衛時舟碰過麵。


    為何這一世她剛離開安王府,便先後在長街和雲山寺中看見了衛時舟?


    並非是她巧合地遇上了他微服出巡,而是衛時舟有意為之。


    今生她和衛時舟之間的關係之所以會與前世不同,不僅因為她變了,還因為衛時舟也和前世的他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之前容清棠半真半假地提起前世之說時,衛時舟不僅並未反對,還隱約順著她的話說。


    應該早在她同衛時舟提起想修那座山間小樓時,他便猜到了容清棠曾親眼看見過自己前世的墳塋,還很喜歡他為自己選的地方。


    從記憶深處瞥見了什麽,容清棠的呼吸都停了幾瞬,聲音微顫:「那日在大雨裏呼喚我名字的,是你,對不對?」


    那時她墜落在被雨水淋濕打亂的春景裏,渾身都痛極了,意識不受控地一點點消散,眼睛也已經無力睜開。


    卻仍然模糊地聽見有一道很陌生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道聲音裏的痛苦越過瓢潑大雨來到了容清棠身邊,是她對那日最後的記憶。


    思及自己在那場大雨裏親眼目睹的一切,衛時舟的懷抱無法抑製地有些顫抖。


    「是我。」


    他的聲音像是被粗糙的石塊碾過磨過,沙啞到了極致。


    那日若他能到得再早一些,或者甫一得知容清棠即將與謝聞錦和離的消息便趕去她身邊,那場大雨便無法將她帶走。


    可他遲了。


    感覺到衛時舟的顫抖,容清棠連忙輕輕從他懷裏掙脫,抬眸去看他的臉。


    卻發現衛時舟麵色慘白,眉間緊蹙,額上也滿是細密的冷汗。


    意識到衛時舟此時的狀態有些熟悉,她忽而道:「每逢下雨時你便會難受,也是因為那場大雨嗎?」


    衛時舟沒有說話,隻更加用力地將容清棠摁進自己懷裏。


    容清棠的眼圈倏地紅了,眼睛發酸,喉間也又緊又澀,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原來那場如傾如注的大雨,不止淋濕了她一人。


    她的生命驟然停在了那場殘忍的春雨裏,而後的每一場雨,便都打在衛時舟的心上,自他的骨血裏滲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無論是宮裏的太醫還是其他名醫都無法幫衛時舟擺脫這種痛苦。


    因為他們都不能將她帶回來。


    容清棠心尖上最柔軟而脆弱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戳爛了,攪碎了。


    原來不隻是下雨時,僅僅回憶起那日的場景,衛時舟也會如此難受。


    她不該問起那場大雨的。


    「最近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怎麽忽然又這麽嚴重了?」


    容清棠用自己的絲帕仔細幫衛時舟拭去額上的汗,有些哽咽地問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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