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皮相啊。連墨明兮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季鶴白看著他的樣子,仿佛剛才那雷劈得他大腦一片空白。季鶴白甚至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不自覺的嗓子發緊。


    墨明兮在鏡中看見季鶴白這略顯窘迫的模樣,緩緩回眸,視線越過自己肩頭去看季鶴白,丹唇輕啟:「季鶴白?」


    季鶴白對上柔軟的眼波沒有答話,臉上似乎……浮上一絲緋紅。


    墨明兮心道:容貌美醜,皮下白骨。季鶴白,你怎麽回事?


    「咳,咳咳。」季鶴白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慌亂的朝窗外的雨幕看去,看到滿地打落的竹葉。他覺得奇怪,看著這貓化形的樣子,就好像看見墨明兮變得明艷非常,勾人……心魄。


    凝神守心,凝神守心。季鶴白壓下這詭異的念頭,深呼吸一下,恢復平靜。


    季鶴白道:「劫數已經過去,你無需擔憂了。」


    墨明兮開口:「多謝。」他突然玩心大起,心想如果剛才在說完多謝後,加上主人二字,季鶴白會不會當場破道。


    季鶴白看著墨明兮眼波流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與這隻貓感情親厚,也許這隻貓看他也如此。


    季鶴白匆匆尋了幾件衣服出來,又替他找了鞋襪。


    這些東西都偏大,穿在身上拖拖踏踏。墨明兮的手藏在袖子裏,衣服堆疊在身上,說不出來的好笑。


    季鶴白揉了揉額頭,淡淡道:「明日做些新的來吧。」


    墨明兮點頭,十分乖巧,坐在桌上晃腿。


    季鶴白:「……」


    墨明兮笑。


    季鶴白嘆氣:「下來。」


    墨明兮偏頭,眨了眨眼睛:「哦。」


    墨明兮擔憂太過像自己原身,舉止不免刻意凸顯靈獸天性。可他現在穿著季鶴白的衣服,渾身不自在。


    等等,季鶴白的衣服裏,怎麽會有這麽一身粉嫩衣衫?


    他跟著季鶴白去了茶室。


    墨明兮按照自己平時的作風,反其道而行之。像隻貓一樣懶散垂眸,倚在斜榻上。


    怪是奇怪,累也是累人。但是鞋子一脫隨意妄為,倒也是挺暢快的。他看著季鶴白泡茶,墨明兮本人還從未喝過。


    季鶴白,你也有今天。


    季鶴白看似無意的偏了下頭,對上了墨明兮那道玩味的視線,手一抖,茶水倒在了桌上。季鶴白有些手忙腳亂,桌上茶具也隨之叮咣亂響。


    墨明兮起身過去,拿自己細白的手擦了擦水漬。感覺到燙的時候為時已晚,指尖發紅的手已經被季鶴白捏在手上。


    氣氛詭異。


    季鶴白無奈:「記得穿鞋子。」


    墨明兮收回手,接過季鶴白手中的茶壺,替他倒了一杯,好像在感受為人的快樂。也不管季鶴白喝不喝,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捧到嘴邊吹了吹,喝了一口。


    季鶴白茫然的伸出手,將茶水一口喝下。又倒了一杯,再一口喝下。


    墨明兮心情大好,撐著頭問:「今晚我還睡原來的地方嗎?」


    咚……咚咚咚。


    茶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清澈的茶湯撒了一地。季鶴白動作僵在原地:「不,當然不。」


    這把戲好像玩不膩,墨明兮這幾天被擼被抱,夜不能眠日不能安的怨氣大大的減少。


    墨明兮直勾勾的看著季鶴白,許久才笑著問道:「那我該去哪裏?」


    季鶴白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他就取回了控製:「你要是願意,可以睡我床上。」


    墨明兮:「……」


    別和瘋子比誰瘋,別和傻子論短長。他不玩了。


    季鶴白道:「我去打坐。」


    隨後真的風風火火的離開茶室。


    墨明兮憑窗而望,玉華宗依舊是千燈如晝,燃燈不滅。他冷靜下來,細細感受化形之後如獲新生的實感,十分微妙。


    他的魂魄在天道加持之後雖有好轉,但隱隱約約的疼痛並未消失。嵌在這生機盎然的新軀殼中,不大平和。


    墨明兮想起當年師父登仙後,季鶴白剛好進境。玉華宗遭人圍堵,就剩他一人在山門抵擋。那時黛紫長袍幾乎被血染透,倒也不比現在這種痛感厲害。


    墨明兮自嘲地笑了笑,準備繼續隨遇而安。想起自己不敢在繼任大典上示弱,麵上容光煥發,鶴氅底下把自己用繃帶綁得像粽子。而那季鶴白懷揣著新境界所悟劍法,劍意威壓生生壓得他快要吐血,差點破功。


    從前往事,今時今日,皮囊換了,墨明兮依舊是墨明兮,季鶴白也依舊冤家似的。


    墨明兮有些睏倦,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夢裏有人餵他小魚幹,抬頭一看是他師父。


    小魚幹又幹又硬,墨明兮不想吃。


    季鶴白打坐兩個時辰,回來便看到這副景象。


    墨明兮伏在桌上,一頭白髮絲絲縷縷散落,口中喃喃:「不吃,我真的不吃了……」


    季鶴白靈台清明,扯來外袍蓋在他身上,自己去睡覺了。


    墨明兮睡得隨心所欲,醒來時午時已過手都快被壓麻。他捋了捋頭髮,抬眼看見門口有人。對視之間那人畢恭畢敬,不是越清朗又是誰。


    越清朗愣在當場:「師……」


    墨明兮沒興趣將昨天那一套重演,他招了招手,溫柔道:「是我,妙妙。」


    越清朗慢慢的走過來,停在一個不太近的距離,眼中寫著好奇和疑惑。他高束的馬尾晃晃悠悠,木木道:「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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