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楊滔如同平時,與薇薇嬉鬧一陣拖到九點才從迴龍閣走出東門,然後穿過和平廣場進小巷弄子裏到文化局去。還沒有走到和平廣場,楊滔的手機響了。楊滔從省城學習回來之後,就養成了一個習慣,下午六點準時手機關機,到第二天上午八點半開機。楊滔不知道是薇薇還是付麗珍給自己打電話,當然,張靜也偶爾打來,李奉唯卻是要約吃飯時才打來。現在這麽早,一般都是兩女給自己電話,有什麽事要交待辦好。


    取出手機,楊滔也沒有看來電顯示,接聽了卻不是薇薇和付麗珍的聲音。“楊縣長,你好,聽不出我的聲音吧?”楊滔還真聽不出來,電話裏又說“從昨晚到現在,楊縣長可知道我打了多少次電話?要是還打不通,我就得跑到鳳城裏找楊縣長了。”


    楊滔這時聽出是誰的聲音了,說“郭秘書,你好啊。有什麽事這麽急找我?”


    “當然是好事,陳書記交待今天中午要見到你的人,你說我急不急?要是再聯係不到你,我哭的心情都有了。楊縣長,其他的事我就不能多說了,你放下一切盡快趕到市委來,讓陳書記等久了總是不好,我可要挨批的。”電話那端是陳俊軒的秘書郭曉瑞,楊滔聽郭秘書這樣說,猜不出陳俊軒到底是什麽意思,要是私事,通常不會讓郭曉瑞來通知。公事,會是什麽?“申請辦”的材料?“申請辦”的事地區肯定有檔,可也用不著這樣急,還要讓自己在規定的時間趕去吧。不過,與郭曉瑞的關係算是不錯,今後要仰仗他的地方多著,一些事不好直接找陳俊軒辦的,就可找郭曉瑞給幫忙。掛了電話,楊滔給張靜打電話問他是不是有車,說自己要去懷市一趟。張靜隨即說他也想到懷市去玩玩,讓楊滔到和平廣場等,很快就到。楊滔現在不能用縣裏的車,偶爾要車時,隻能到教育局去找張靜,一是老朋友,二來教育局裏李奎局長說了算,自己要辦點什麽事用用車,他也不會推辭。


    給龍瀟一個電話,說自己有點事要辦。龍瀟也是知趣的人,楊滔每天到轉轉,就算是很不錯了,沒有到能給個電話,也就給足了麵子。


    出了鳳城,張靜說“怎麽今天想到要去懷市?”楊滔去懷市找張靜要車,肯定不是為公事去的,為公事去縣裏會有車,要不租一個車也不是什麽事。“我也不知道。”楊滔說,見張靜有些驚愕,說“懷市那邊昨晚突然給我來電話,沒有打通,今早還是要打我電話,沒有讓人轉告,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當然得找你。”


    “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張靜說,與楊滔不要什麽多的客套。“我會有什麽好消息,現在蓋子都揭開了,還會有好事輪到我?估計是要找我清算老賬了,還規定中午要到。”楊滔自己心裏也拿不準,郭曉瑞雖說是好事,這好事卻無從想起。“不可能,通常規定時間的都是好事。”“但願如此,不過,什麽樣的事心裏都有準備了的。”


    要發生什麽事無從猜測,張靜卻把高級中學的事給楊滔講講,要是地區真的是涉及到鳳城高級中學改革,總要讓楊滔知道更詳盡的事,才會找到更有利的說辭。高考的統計還沒有出來,高三平行班的考試結果,要比往年應該有長進,畢竟受到高一學生的刺激,讀書拚命了不少,而複讀班裏要五六個考分比預計要高,要等錄取工作結束後才能全麵總結,成果已經看出一些,要總結起來楊滔的功勞當然最大。楊滔一邊聽張靜說著,一邊玩味著為什麽是郭曉瑞給自己通知而不是陳俊軒親自打電話找?


    到懷市,張靜把楊滔送到地區市委外,楊滔下車後張靜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見楊滔點頭就要龍司把車開走,找個地方去消磨時光。


    進了市委大門,楊滔給郭曉瑞秘書打電話,郭秘書接後欣慰的說“楊縣長,總算趕得及時,書記剛才問過一次,我是拍著胸口保證說你會按時到的。現在,陳書記正找人談話,還要請你先到市委辦先坐坐。”


    走到市委辦,已經是下班時間,裏麵沒有其他的人,就郭曉瑞一個。見了郭曉瑞楊滔先摸出兩包藍芙蓉王煙塞給郭曉瑞,說“郭秘書,真不好意思昨晚手機沒有電了在充電,讓郭秘書難做了。”郭曉瑞也沒有推卻,說“楊縣長說哪裏話,我們朋友之間說什麽做難。楊縣長有喜事,這煙算是吃紅。楊縣長,可能還要等一會,今天陳書記安排的時間緊一些。”楊滔想問問到底有什麽事,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郭曉瑞已經透露出一星半點,要是能說他肯定先說了,這樣的順水人情誰都願意做的。


    等了一個多小時,楊滔早上在自家餐館吃早點,車過廣林縣城時,張靜曾提議吃了中餐再走,可楊滔怕誤事要見過陳俊軒後再吃東西。這時,肚子已經餓了,卻不能到外麵去買東西吃。陳俊軒還在辦公室裏與人談話,隻有苦等著。又過了十幾分鍾,門外來了個送盒飯的人,郭曉瑞見了那人招手喊,原來郭曉瑞早有準備。送盒飯的人提著飯盒過來交給郭曉瑞,楊滔忙掏錢付賬,郭曉瑞客氣一聲也不作勢掏錢。等那人走後,郭曉瑞說“楊縣長也還沒有吃中餐吧?今天就用盒飯對付了。等陳書記談完,我們與書記一起吃。”陳俊軒從五月起已經調整分工,如今是地區分管幹部的市委副書記,地區內的處級幹部都要找談一輪。不少縣市都是才換屆的領導,一二把手還沒有經過磨合,上麵總要有所表示才行。


    楊滔與郭曉瑞兩人正說著,見裏麵出來一人,郭曉瑞說“談完了。”就用電話征求陳俊軒意見是先談話還是先吃飯,陳俊軒讓兩人到他辦公室去先吃飯。楊滔機敏,把盒飯提在手裏,兩人走進陳俊軒的辦公室裏,見陳俊軒靠著沙發,像在養精神。正不知道要不要驚醒他,陳俊軒已經睜眼招呼。楊滔忙說“陳叔,也不要太辛苦,身體還是要多注意。”


    “小郭,是怎麽樣找到楊滔的?還以為他隱居山林了。”陳俊軒笑著說,招呼楊滔把盒飯擺到茶幾上,楊滔開了袋子,取一盒先給陳俊軒遞上。“還真餓了,楊滔你也沒有吃吧?”“接到郭秘書電話立即趕過來。”楊滔說,見陳俊軒又恢複了原先那種親和神態,心想今天怕真有美事要落到自己頭上。“那你可要記住,今天郭秘書用盒飯接待你,下次你也就可以用盒飯接待他,這也是禮尚往來嘛。”郭秘書被說得臉上有些潸然,楊滔接住話說“這次隻能算是陳叔的,下次陳叔到鳳城我就盒飯好了。”幾個人都笑起來。


    吃過飯,郭秘書就出去了。辦公室裏留下楊滔和陳俊軒兩人,楊滔頓時覺得有些緊張。與陳俊軒的往來,最多的都在他家裏,有姑姑楊愛梅在起著調和的作用,感覺與陳俊軒之間沒有什麽距離,而從楊滔當任副縣長後,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像無形中拉得很大,而三月時楊滔最需要陳俊軒說一句話時,陳俊軒卻很吝嗇一個字都沒有說。就算後麵楊滔感受到陳俊軒的用意,兩人的生疏消散了,親和卻淡了不少。看著陳俊軒一副長者的慈祥,眼神裏有種期望感。陳俊軒就這樣看著楊滔,看了一會,說“楊滔,從你當副縣長起,你做什麽我都不參一句,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也不參一句,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你心裏一定要想法了吧?是不是認為我對你搞的改革有什麽看法?現在就我們爺倆,得好好說說了。”


    “叔,我有什麽想法嗎?這幾個月我安心著。”


    “你安心著,可我安不了心,耳朵的繭子都長很厚了,你姑姑說我心狠,在你最低落時都不給句安慰的話。”


    “叔,當初心裏也是在等在盼,可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到自己的不成熟。知道是叔要我自己成長,我得好好感謝叔。”


    “感謝就不要說了,你不怪我心狠,能理解我,心裏也會好受些。踏進仕途,心裏的承受力要有多大是沒有人能傳授和講述清楚的,都要靠自己去體會,在過程中感受這些,才能成熟起來,沒有任何一個在位置上的領導會順順利利,都是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你現在能以平常心對待自己受到的一切,今後就能承受更多的壓力,肩上的擔子才會越來越重。”陳俊軒說得慢條斯理,楊滔一字不落的聽著。這些話也隻有陳俊軒能說給自己聽,這些都是用一生經曆換來的秘訣。


    “謝謝叔,我已經體會到叔的深意了。”


    “無論什麽時候,人的銳氣都不能折損,要做到遇挫愈勇那才是大智大勇。”


    “是。”


    “今後有什麽打算?”楊滔聽陳俊軒說這句話,心裏一滯,原以為會有什麽好事,卻被這麽一問就全破了。也不多想,說“縣裏安排負責抓申報鳳城國家級旅遊城市的資料,也是我的老本行,鳳城雖然與標準相差還有不少距離,盡力去做吧。”


    “這麽想就對了。我本來是想讓你再體會一兩年,積累些工作的經驗,再做些具體的事。不過,馮書記在幾天前提出了一個想法,馮書記點了名,你就努力去做吧。”


    “是,有馮書記和叔看著,我想偷懶也不行的。”楊滔總算輕鬆地笑了笑,卻想著不知道馮書記點名要自己做什麽。陳俊軒做了個手勢,要楊滔等他把話說完,“是這樣的,五月縣市換屆選舉,廣林縣出了些問題,縣長人選本來已經確定。在選舉時卻出乎意料地沒有選上,另外有兩個人被推選出來卻都沒有過半,後來市裏組織了一次選舉,三個候選人都沒有成功過半。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八月初市裏再次討論廣林縣的領導班子問題,馮書記做了指示,要市裏把思路放開,不要局限在廣林縣裏找人。前幾天馮書記提到了你。”馮至德是懷市地區書記,楊滔有過幾麵之緣,馮書記的腿子春秋兩季都要犯病,麻木得走動不了。上回楊滔趕巧見了,推薦米奪鄉雄攏村的老草醫到懷市來給馮書記醫治,卻沒有問治療效果。楊滔想問問,這時卻不合時宜,隻有等談完話再說。


    “叔,找我?”楊滔有些短路,反應不過來。


    “怎麽,沒有膽量去試試?”


    “我從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就怕被趕出廣林縣來。”楊滔這時才意識到,市裏要自己去廣林縣任縣長。


    “我也是這樣擔心的,馮書記說了句:楊滔這小夥子有衝勁。我還能怎麽說?你好自為之吧,去了之後遇事多想想,也不要畏首畏尾。廣林縣說複雜也不複雜,那三個人都調離了廣林縣,縣委書記也是個很好共事的人。好了,你的決心也不要在這裏說,具體的事市裏組織部會跟你詳細談的。你與鳳城那邊把工作交接過後,就到廣林縣去,好好幹吧。”


    “是。”


    “其他的話今天就不多說了,下午你找市組織部宋浩銘宋部長,他會和你談的。”


    沒有多少時間,楊滔出了陳俊軒辦公室給張靜打電話,說事情還沒有完結,下午地區的人還要找說事情。張靜要楊滔安心,他和龍司兩人正在茶樓裏喝茶。問要不要接楊滔去休息休息,楊滔當然不肯去,要第一時間見到宋浩銘部長,今後要他們關照的地方太多,第一印象總是最為重要。宋浩銘以前沒有見過麵,市組織部裏楊滔就認識一位,廖靜副部長。楊滔任鳳城副縣長時,廖靜副部長曾有過交道,了解不深。真做了廣林縣的縣長,這些人都要多往來,自己在懷市裏有幾個熟人,到廣林縣後才能站住腳跟。想給付麗珍或薇薇打電話,她們聽到後一定會為自己高興,可事情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楚。


    離上班還有短短的時間,楊滔走到市委辦裏,此時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今後這些地方都要與自己有瓜葛,是自己要經常走動的地方了。一個男人從市委辦裏出來,向陳俊軒辦公室走去,又是一個被通知來談話的人。從陳俊軒辦公室走向市委辦隻是短短幾十米,楊滔自身的感受就覺得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那種自信以看得見的速度增長著,到市委辦時連自己都覺得精神大變,換了個人似的。郭曉瑞見楊滔進來,精神氣十足,雖然楊滔激力壓抑想保持先前那種低調,卻是一時間收斂不了。“恭喜,楊縣長。”郭曉瑞說。“那也是個苦差事,能不能玩得轉還是兩說,也不知是喜是悲。”楊滔盡量平靜地說,可眉宇間那種容光還是綻放出來了。“楊縣長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以你的魄力,三下五下還不就理順了。等過一段時間到廣林看你,你可要好好請客。”郭曉瑞說,對他們當秘書的人說來,要是到下麵某縣市任處級領導,獨擋一麵就是最理想的結果。以己推人,見楊滔出任廣林縣縣長,比原先的位置是大進一步。


    “郭秘書,說句實話,我心裏可虛著呢,今後要多照顧著兄弟我啊,市裏有什麽好處,隻要不違背原則可要多提個醒。”楊滔半真半假的說,至於什麽請客之類的事,對他們說來都是末節小事。“這個自然,兄弟之間說透了。”郭秘書說。兩人說一會,就越加親切起來。


    下午上班,市委的人都很準時,楊滔還人不出宋浩銘部長。郭曉瑞見宋部長進來時,給楊滔暗示了下。等宋部長進辦公室一會,楊滔才走向市委組織部裏。


    離開市委前,楊滔再到陳俊軒辦公室裏告別,陳俊軒滿臉鼓勵,要楊滔盡快到廣林縣去。見到張靜後,張靜看著楊滔,今天從中午起一直在市委裏,領導找他說什麽要這麽久?讓張靜很是好奇,楊滔卻不說出來,隻說了句,“走,我們到廣林吃晚飯,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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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林縣位於鳳城與懷市之間,按車的正常速度,從懷市到廣林要一個小時,從鳳城到廣林一個半小時,兩邊的路程卻比較接近。相對而言,廣林往懷市走地勢較為平坦,而走鳳城一段則坡高山陡,路彎道險。整個廣林縣域就是這樣一種地貌,往東南山勢平坦坡緩,大多像饅頭似的,偶有大山也平緩延伸出幾裏。而往西則山勢險陡,可稱崇山峻嶺直插雲霄,溝壑縱橫溪流遍布。所以廣林縣內東富西貧,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地勢使然。廣林縣府駐地勢平坦,一條大河從縣城邊經過,逶迤而東去,平時楊滔每次經過廣林縣時,最羨慕的就是廣林縣的那條河。


    從懷市往廣林縣走的一個小時裏,楊滔一直沒有說話,回憶著宋浩銘部長給自己的談話,宋浩銘介紹了廣林縣的大體情況,還給了楊滔不少廣林的相關資料。廣林今年大出意料地在換屆選舉中兩次原先申報的縣長沒有被選中,驚動了省裏,隨後派出了調查組進行調查研究,摸清了是有人在推動,也體現了廣林縣裏情勢複雜,宋浩銘部長雖然跟楊滔說到要事事謹慎,卻也說了地區對相關的人都做了相應的處置,政治上廣林縣裏應該完全是一種新的格局,當然不能排除原先格局對新格局的影響。廣林縣裏,最為複雜的也就是東西兩方勢力的對立。東富西貧是廣林縣的實情,卻也演變成兩大對峙的勢力團體。東麵各鄉鎮經濟發達,勢力強勁,原先上報的預定縣長就是東邊的代表,本來他們占著微弱的優勢,可選舉之前,代縣長卻無意中得罪了人,導致投票未能過半;而西邊鄉鎮,則緊緊抱成團才能與東邊的相抗衡,才不至於什麽都讓東麵的占完。這種地域間的排斥淵源久遠,可不是什麽力量就能輕易化解開的。張靜見楊滔一直不做聲,也不知道他在市委裏是挨了批還是怎麽樣,也不多話。


    車到廣林縣城,廣林縣城修建比起鳳城來,那要現代很多,街道寬廣筆直,街兩麵一色是七層高的房子,很有都市的意味。進城的時候,夕陽映照在那房頂,偶爾從開著的玻璃窗反射下來,耀輝了楊滔的眼,楊滔本在觀察著街兩麵的景色,給夕陽反射才意識到進了城。“張哥,有熟悉的店子?”廣林縣楊滔穿城而過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在廣林縣城停過。龍司開著車說“楊縣,廣林的水煮麻鴨是很有名的,我們就到那家最為有名的店子去嚐嚐。”


    “好,到哪由你,我隻負責吃和買單。”楊滔說。今後就會在這裏呆下來,也不知道會堅持多久,總之要先找個合口味的地方,不要太虐待自己。


    轉過主街,往前沒走多遠,見前麵一色七層高的樓群,龍司把車停下。下車後見路邊停放了不少車,街道是六車道寬的,停了一排也沒有覺得擋道,要是在鳳城那就見擠了。在人行道上走幾十米,龍司指著高懸在人行道上方二三十米高的招牌說,“就是這家,共占了上下四層樓。”楊滔看時,見那招牌上寫著:好維亞酒樓。“好維亞酒樓?”楊滔弄不清這名字的含義問道。“好維亞酒樓就是好味道鴨子。他們嫌好味鴨三個字太直白,就用了諧音。帶點外國的意味。”龍司說,楊滔和張靜就笑起來,這是什麽邏輯。


    走到樓上,見二樓一個寬大的廳,一桌一桌擺著,已經坐滿了人。龍司找到店堂經理,問是不是有包間,經理用手機詢問過後說,“有,不過是四樓的豪華包間。”龍司就看向楊滔,楊滔微微點頭,經理就安排人帶他們到四樓去。


    豪華包間的確裝潢得很好,裏麵的擺設也算高檔,張靜本沒有什麽心思,因為楊滔一路歸來基本沒有講過一句話。到包間後,楊滔見裏麵有音響設備,開了機,把話筒遞給張靜,要龍司給他們放一首《朋友》。龍司找到後,楊滔很投入的唱,把他那極少展示的男中音顯露出來。唱過後,楊滔說“張哥,怎麽樣我這聲音還行吧。”“很不錯,聽起來像專業訓練過一樣,以前怎麽就都藏著,現在舍得露了出來?”張靜說。“張哥,今天我們選這歌,是想給我們之間的情誼留著紀念,也感謝張哥一直以來這樣關照著我。”“今天聽這話好像不對勁,出了什麽事?”“等吃過飯後,在路上我跟你說。”“你是怕我多吃你難得買單是吧,非要這樣吊著胃口。”“就算是吧。”“喝酒嗎?”張靜說。“隨你的意,但不能多喝,回鳳城還有事。”


    喝了一點酒,三個人吃得很快,這家的水煮麻鴨確實口味好。走到二樓前台買單,張靜也不和楊滔爭。三個人的單是一百六十七,楊滔沒有零錢給了兩張百元大鈔,櫃台裏恰巧也沒有零錢,隻有五十的,就問楊滔是不是有零錢。站在陽台身旁的人是一個有些帥氣的年輕人,前台經理正與他說著話,“安秘書,聽說縣裏要從外縣調人來任廣林的縣長,我們廣林就沒有人了嗎?”“這些都是縣裏麵的事,與我們這些小人物沒有關係,誰來當也是當,我隻求每月到你們店裏吃一次麻鴨,其他的都無關緊要。”那叫安秘書的說。“安秘書,你可是縣裏重要人物,廣林將來會怎麽樣還不是你們說了算?”經理顯然想好好的抬抬這安秘書,安秘書苦笑一下,說“看你把我說得像個人物似的。”櫃台裏收銀員正為找楊滔零錢而焦急起來,張靜和龍司站在樓口看著大廳裏一桌一桌的人歡快地用餐沒有注意楊滔這邊。收銀員就問前台經理有沒有零錢,經理問要多少,收銀員把情況說明了。那安秘書看來看楊滔,說“看人家說外地來的,那零頭就折了吧,也給廣林做一次宣傳。”“安秘書,做生意就靠著一點一點的利積起來的,現在生意難做啊。”那經理說。“要不這樣,零錢我來結。”安秘書說著掏出二十的零錢要給收銀員。經理見安秘書來真的,給楊滔找回五十元,安秘書的零錢也推回,說“就做一次廣告,哪能真收安領導的錢?”“你這麽說,聽起來好像我一直在你這裏吃霸王餐似的。”安秘書說。“誤會,誤會。”經理連忙解釋。


    “謝謝。”楊滔對那安秘書說。


    車出了廣林,張靜說,“今天到底有什麽事,你要憋到什麽時候?”


    “張哥,你覺得廣林縣怎麽樣?”“廣林縣與我有什麽關係,不過,今天這麻鴨味道真不錯,那香味很久沒有嚐到了。”“張哥,那今後要空來廣林,我就讓你吃這家菜館的麻鴨。”“什麽意思?”張靜絕沒有想到楊滔會到廣林來。“張哥,今天回鳳城後與縣裏交接清工作,就要到廣林來了。”“你被調到廣林來?到廣林做什麽,你自己要求的?”在鳳城雖然不順,家卻在鳳城,就算過得窩囊些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在家裏窩著,安寧而溫馨。


    “市委找我,是要我到廣林縣去代縣長。”


    “縣長?難怪,今天從市委裏出來後就不對勁,感覺著人都精神多了。那真要恭喜你,廣林好啊,離家裏又不遠,隨時可回家。”


    “張哥,這事暫時不要說。”


    回到鳳城,從東門外環城路處下車,天已經黑下來,薇薇還在“藍月亮”會所裏,楊滔在電話裏要薇薇動作快一些,他在東門等著。薇薇應下後,楊滔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弄裏,感覺到人在自己身邊來來回回,就有種人生無常的感覺,這種感覺的人與今天的心境有關。楊滔想給段世理或者宣傳部長張旭打個電話,又覺得在電話裏一時也說不清,還是先休息一晚,自己也理清下情緒和思路。


    “楊哥,今天又想什麽壞主意?”薇薇走近了說。臉上綻著笑,楊滔覺得街弄裏都亮了不少。牽住薇薇的手,把那細潤滑膩的纖長手指輕輕捏住,說“你想要什麽壞主意?”兩人走進迴龍閣街,要到餐館前薇薇掙脫楊滔的牽絆,總不好在自家店前表演出親密來。店裏還在忙著,有幾桌客人在吃飯,店員看到楊滔和薇薇過來,與兩人招呼。“要不要弄點夜宵吃?”楊滔說,薇薇說“到家後問姐姐,要再喊他們送。”


    到家後,付麗珍坐在小客廳裏,薇薇到樓口時想把手從楊滔手裏掙脫,楊滔卻不肯放,急得薇薇在楊滔背上拍打。楊滔說,“珍珍,快來救我。”薇薇隻好任他牽著。“楊哥,今天到懷市去見陳叔?”


    “嗯。”


    “有什麽事嗎?沒有挨罵吧。”付麗珍說,見楊滔坐下還把薇薇的手捏著不放,轉眼不直看兩人。“怎麽會罵我?他表揚我呢。”“楊哥,得了表揚回來就欺負我啊,陳叔沒有給你官複原職?”薇薇說。在付麗珍麵前,薇薇一向都裝成是弱者,是受楊滔欺負的對象。


    “珍珍、薇薇,有件事要跟你們說。”兩女見楊滔說得嚴正,不知道楊滔是故意鬧著玩還是真有事,都看著他,“過幾天,我就要到廣林去了。”“到廣林去?楊哥,大不了不要工作了,讓他們這樣欺負。”薇薇立即說,對楊滔這段時間被欺負薇薇一直心裏梗梗。“到廣林去代縣長,薇薇你說還是別去好?”楊滔促狹地說。“真的?代縣長當然要去,姐,楊哥終於出頭了。”薇薇看楊滔不像是說玩笑,高興地對付麗珍說,卻又心裏不踏實回頭看著楊滔。“真的,三四天裏就要過去。”楊滔說。


    走出迴龍閣,楊滔精神雖然好卻感覺到腳下有那麽一點飄,想想,昨晚鬧得有些過了。走到政府辦,秘書們見楊滔進來隻是招呼一聲,楊滔渾不在意,找到田剛。田剛一見楊滔就說“恭喜了,成一方大員了。”“有什麽喜,還不知道能挨幾天,可不要一個月後給趕出來。”“廣林情況未必就比鳳城複雜,各有緣份,何況你的能力我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請客。”“要想喝酒,今後有的是機會,也不差這一次。”楊滔說,現在喝酒身子有些虧,再說傳出去名聲未必好聽。對廣林、對鳳城、對懷市都不好聽,會給有心人話柄。“那好,哪次回鳳城我們好好聚聚。”


    田剛陪著楊滔去見唐金強,見段世理,把鳳城裏相關工作都交接好。段世理說要宴請楊滔,楊滔也不推辭,吃飯時卻不肯喝酒,田鵬程也在場陪著,三個人平時很少在一起吃飯,楊滔不肯喝酒也不好太強著,敘了些情誼,像是半年來的不快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段世理和田鵬程都說今後去懷市就有歇腳的地方了,楊滔說歡迎老領導,老領導要是肯看我掛記我那感激不盡啊。段世理就問楊滔要不要帶幾個和手的人去?要誰縣裏都支持。楊滔笑笑地沒有答複,隻說了聲還是老領導真正關心啊。


    交接了工作,私人應酬就很忙了。鳳城的人們好像一下子都忘記了楊滔半年來的冷落,教育局、政府辦、縣委辦、文化館、政協等等一些與楊滔有過工作往來的,都邀請楊滔敘舊,吃飯喝酒和安排休閑放鬆。好在第一次與段世理他們吃飯時沒有喝酒,楊滔就有了一個很不錯的借口,用段世理和田鵬程兩人做擋箭牌,自然都不會太逼著要喝醉。


    走之前,楊滔找了兩個人,一個是黃誌勇,如今已經離開政府辦,在一個偏遠的鄉任宣傳委員,算是跟楊滔時走錯了一步,黃誌勇見到楊滔時,人又成熟了些也世故了些,口口聲聲老領導喊著。楊滔在仕途上簡直像放衛星一般,直衝而上誰知道幾年後會不會回鳳城來?又或到地區市委裏?有這一段情誼,今後有機會當然能給自己時就會輪到自己。另一個人是田春,田春雖然還是高級中學的副校長,如今說話卻沒有當時楊滔在時那樣有分量。那時,在高級中學裏雖說是副校長,決定權卻不比校長少,特別是教學這一塊簡直就是他說了算。楊滔走後,田春就縛手縛腳牽牽絆絆,非常窩火。一些事,分明要這樣做才更有利,最後卻不能按照田春的意圖去做,離預訂的目標就有距離。見到楊滔時,田春已經知道楊滔要去廣林,兩人四眼相對看著,都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戲謔。“把那兩個班看好。”楊滔說。“我也隻能說盡力而為。”“今年入秋預計會怎麽樣?”楊滔又問。“說不好,看不到什麽前景。”“這可不是你的個性,田春,學校裏的教師還是很有潛力的,不要喪失信心。”楊滔說這句話時,自己也沒有什麽信心。


    到八月二十六大早,鳳城縣政府派車把楊滔送到懷市市委,田剛陪著楊滔到懷市。看著楊滔進了市委,田剛才讓車打道回鳳城。楊滔走進組織部裏,副部長廖靜見楊滔進來,說“這麽早,都要趕上我們上班簽到了。怎麽樣,都準備好了?”廖靜副部長楊滔見過兩三回,上次楊滔考取鳳城副縣長時,就是廖靜副部長到鳳城宣布的。廖靜是個中年漢子,相貌看不出多大特色,每次見到他都是臉上堆著笑,不像部長宋浩銘很嚴肅(幾天前楊滔見時並不嚴肅,是在鳳城聽人說的)。那堆笑,足讓人把心裏的話都說給他聽。“我怎麽敢讓廖部長等久了?”楊滔說,今天下午要到廣林縣去赴任,廖靜副部長陪著楊滔一起去,也是組織相送的意思。“時間還早,我們先說說話。”廖靜說。“我早來的意思也就想請部長訓訓話,指點些方略。廖部長,我可是一窮二白啊。”楊滔說。“說得那麽可憐,還敢對你訓話?”兩人都笑起來。對楊滔這樣的第一次擔任實職,縣裏雖說有書記掌著舵可縣委和縣政府這邊分工各有不同,要雙方發揮出作用,一個縣才會正常運轉起來。


    說了一會,兩人就熟絡起來,廖靜可說是看著楊滔成長起來的,對楊滔的印象非常好,與陳俊軒的關係也深著,說著兩人就說到陳俊軒的為人為官,都是地區裏領導們的典範,廖靜部長要楊滔多以陳俊軒為榜樣。楊滔自然說起,自己從小就敬佩陳俊軒,是自己成長中的指路般的存在。廖靜部長會心地笑起來,突然說,“楊滔縣長,要不要從鳳城帶一兩個人去用?要是你有這想法,組織上也可以考慮,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廖部長,你和組織的關心,楊滔不會忘記的。要不要帶人去,在鳳城時也有人說起,我也考慮過,覺得真要帶人去有兩大害處,一是廣林的人認為我心怯了,要人給壯膽,二是讓廣林的人認為我對他們不信任,那麽他們也就不會信任我了。我想,有廖部長這樣支持我,我還能沒有信心?”


    “真是好想法,陳書記的眼光可真是準。你放心,在廣林我也還是能說幾句話,也不會有人欺負來著。”廖靜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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