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父尊重他們的意見。他主動提出處理辦法——保留學籍,將獨子貶到太平島上的軍事基地去執勤,三年內不許離島:「璧飛,你聽清楚——你在他們眼中不過瘋狗一條,死心吧。」


    太平島是南沙群島中的主島,雖然離明日港有1800公裏的距離,但風光旖旎,有鮮花有候鳥,有植被有淡水,椰樹飄香,海風習習,環境優美,設備齊全。


    此舉到底是下放還是流放,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還是珍惜兒子。


    隻是於璧飛深深不服,深深不服。


    那天晚上匡玉嬌恰巧沒有陪聞人玥睡。


    雷雨前的天氣總是極悶熱,聞人玥出了一身的汗,每個毛孔都被貼住了,頭髮也是濕漉漉的,她又不想吹空調,就把窗戶開了一條小縫。


    涼風拂麵,不知為何清晰地想起去外公家的那條山路……藍天白雲綠樹……她和海澤表哥一路走上去,走上去……會客室裏坐著一名穿海軍製服的青年……


    輾轉至半夜,她朦朦朧朧一睜眼,就看見床邊坐著一個黑黢黢的影子,是翻窗進來的於璧飛。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坐了多久。


    她寒毛直豎,正要尖叫,他撲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有飛簷走壁的身手,要製服她輕而易舉。很快顫抖抽搐的她就被他緊緊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於璧飛將父親轉達的話,一句句地複述出來,一句句地質問。


    「你說算了?」


    「你覺得我是瘋狗?」


    「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他的傷還沒好,一邊咳嗽,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聞人玥,你好狠的心。不,你沒有心。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聲音不大,一句句送入她耳中,陰惻惻地。聞人玥頭痛極了,又喊不出來,還好有一隻手是自由的,拚命掙紮著去夠床下暗屜的把手。


    眼角瞥見了她的小動作,他冷冷地任她折騰。聞人玥好容易夠著了,他一伸手就越過去了,使勁拉開:「你要拿什麽。剪刀?好,好極了。來啊,給我這兒紮上一刀。」


    掙紮拉扯間,整個暗屜哐當一聲翻到地上去了。


    掉出來一頂貝雷帽。


    「……這是誰的帽子。」於璧飛一看就知道是海軍的物品,而且不是他的,「這是誰的帽子!」


    她果然心裏還有別人。或者說,她心裏從來沒有他。


    不顧她的阻擾,他一揚手,就把帽子給扔出去了。


    眼睜睜地看著帽子飛出窗外,聞人玥停止了掙紮。


    一道閃電劈過天空,很快又有雷聲滾過。


    原來,原來是這樣。她扔了鋼筆,鑰匙扣,護身符,可是捨不得扔掉這頂帽子。


    原來,原來來不及。


    她的眼角慢慢溢出了晶瑩的淚花。


    隔壁的聞人瑋最先聽見姐姐房裏的動靜,赤著腳就跑出來拍門:「姐姐!姐姐!你在幹嗎?」


    他趕快去告訴父母;聞人延和匡玉嬌急慌慌地跑到女兒門口,一撞門才發現門從裏麵頂住了:「阿玥!阿玥!是不是於璧飛!於璧飛你不要亂來!我們報警了!阿玥,你不要怕!老公,你快想想辦法啊!」


    發現聞人玥不掙紮了,於璧飛鬆開手,大口大口地喘息,他的喘息中帶了點哨音,是肺上的傷還沒有好。


    「阿玥。」


    他俯□去親她,親了又親;他的口腔裏有濃烈血腥氣味,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失卻焦距的瞳孔,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某一點。


    「阿玥。我愛你。」


    「阿玥。我爸要我去和尚島。」那是海軍對太平島的「愛稱」,「他罰我做三年的和尚。你怎麽辦?你等不等我?」


    她穿著白色的睡裙,躺在他身下,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吭,靜若雕像。


    和他第一次看到她,在太陽底下穿著海魂衫又完全不一樣。


    美中不足的是臉色蒼白,淚痕交錯,我見猶憐。


    她小小的身軀裏有充沛的情感,已經在他心底投下一顆種子,生根發芽;若是拔去,心之土壤也會四分五裂。


    「你這麽美,怎麽等我。」


    他拿起剪刀。


    等門終於被撞開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膽大包天的飛賊竟然沒有逃。


    房間裏很黑;黃豆大的雨點胡亂地砸在玻璃上,數隻電筒白白的光柱照過去——於璧飛坐在床邊,聞人玥蜷著伏在他大腿上。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仿佛貪戀那一刻的相聚,久一點,再久一點。


    床上,地下,身上,到處都是一綹一綹的長髮,仿佛從黑暗中生長出來的惡之花。


    匡玉嬌尖叫起來,因為看見於璧飛前襟上染著點點血跡:「殺人啦!抓住他啊!」


    那血其實是他自己咳出來的。於璧飛根本沒有反抗,但也沒有束手就擒。


    他一邊咳,一邊朝外走:「不要碰我。我自己會走。」


    被接到父母身邊的聞人玥被詳細檢查過,身上也並沒有傷口,除了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青白頭皮依稀可見。


    出了這種事情,於父不得不把兒子趕到扁礁上去了。


    扁礁離明日港有2400公裏,麵積不足0.04平方公裏,雜草叢生,海風呼嘯,連海鳥都不會落下來棲息。


    島上隻有一間小小哨所,他一人駐守。一應淡水食物補給由海船帶來,兩周一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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