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並不是那麽期待那一天。


    他終究和我做了十三年的兄弟,也為我捱過三掌,扛過六劍,躲過無數次的暗器偷襲。


    在當初,我也想過與秦橫波並肩一生,做永遠的兄弟。


    隻是當初,它隻是當初。


    貳、


    秦橫波不知我的心中在想什麽。


    他麵容平靜,聲音也很平靜,整個人猶如無波的枯井。


    「名劍花意失竊了。」他說。


    我裝得訝異:「可知是何人所盜?」


    秦橫波答:「我雖沒有見到那人相貌,可也與他交手過片刻。」


    我靜等他繼續。


    秦橫波便繼續道:「他所用的武功,與你有些相像。」


    啊,那是自然。


    關容翎被廢了一身的武功,再用淩波宮的功法,到底不太合適。


    我就賞了他一本新的。


    可惜我收藏來的秘籍幾乎都與我的功法相合,隨便挑一本,結果也都是如此。


    左右關容翎總有一天會變成我的狗。


    那他練的功法與我相似,也合情合理,沒什麽好遮掩。


    秦橫波說得坦蕩,實則意味深長。


    我若當真襯他心意說話,難免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是以我問:「如何相像?」


    秦橫波答:「招數像。」


    「僅此而已?」


    「感覺也像。」


    我微笑:「你覺得是我嗎?」


    秦橫波搖了搖頭:「絕對不會是你。」


    「那會是誰?」我問。


    秦橫波道:「也許是想要離間你我二人的人。」


    我道:「那以你所見,誰想離間我們?」


    秦橫波一頓。


    他望著我,問:「你覺得呢?」


    我道:「武林盟主?他對我的美貌向來嫉妒,可這也不是我的錯。」


    秦橫波難得有些無語。


    「少說胡話,」他道,「武林盟主還不至於離間你我。」


    「你就這麽篤定?」


    秦橫波道:「不是我篤定,而是沒有必要。」


    「武林盟會在即,他還能否接任武林盟主尚不可知,且此次四大盟的候選名單中,天意樓也在前五之列,不說十拿九穩,也是希望極大。他又何必離間我們。」


    「那還能是誰呢,」我笑著反問,意有所指道,「也許真的是我呢。」


    秦橫波道:「你對天意樓如此看重,更不可能是你。」


    我道:「聽你話裏的意思,秦橫波,難道名劍花意失竊的時候,你最先想到的兇手就是我?」


    他竟沒立即否認。


    於是我便知曉,他懷疑的頭一個人,確然是我。


    我並不憤怒。


    畢竟我是那個真正的賊人,我又怎會怨他懷疑?


    「因為盜取名劍花意的人所用的招式與我相像,你就懷疑了我嗎?」


    秦橫波道:「是。但我也知道,絕不可能是你。」


    我道:「天下間沒有絕對的事情。就像西雲樓齡也認為自己絕對不會變心。」


    真難得。


    有朝一日,竟是我不談正事,去談風花雪月。


    談的還不是自己的。


    秦橫波的神色沉了下來,他問我:「你想說什麽?」


    我不為所動,隻淡淡道:「提醒你安心做天意樓的樓主,少去關心西雲樓齡的行蹤,要我說,你不如把他放出去,說不定葉塵生一高興,便願意加入我天意樓了。」


    正所謂人不嫌財多,天意樓更不可能,我恨不能手下有一百個西雲樓齡,能給我釣回來一百個葉塵生。


    那般在四大盟遴選之時,我天意樓絕對是一騎絕塵,誰都要懼懾鋒芒。


    可惜我沒有一百個西雲樓齡。


    我隻有一個毫不忠心,甚至說話還很不好聽的關容翎。


    叄、


    想我若能和秦橫波易地而處,天意樓早已成為江湖第一大派。


    再往前進一步,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是信手拈來。


    我想得很好。


    秦橫波卻不願這麽想。


    他道:「西雲樓齡是我的下屬,我要如何處置他、對待他,都是我的事情。」


    我道:「你這般霸道,小心事與願違。」


    秦橫波皺了下眉。


    他打量我片刻:「你今天說話帶刺,是對我不滿?」


    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劍。


    「隻是開個玩笑罷了,你這麽認真做什麽。」


    我如此答,隨即離去。


    肆、


    關容翎等在天意樓外,一身白衣,墨發束起一個馬尾,遙遙望去,背影都極為動人。


    他大抵覺得無聊。


    因為我走近時,正看到他拿著片葉子放在唇邊,試著吹了吹。


    內力激盪間,關容翎以內力吹出了一聲鳥啼。


    我贊道:「好聽。」


    關容翎身形一僵。他下意識側過頭看向我,眉眼有些淩厲。


    「什麽好聽。」他不太認帳。


    我道:「你剛才吹的鳥叫很好聽。」


    關容翎嗤笑:「那不是用嘴吹的,是我的內力。」


    他好像有些驕傲,卻又不太像,更像是在諷刺我。


    我向來寬容溫和,善良親切。


    哪怕他態度如此敷衍過分,我亦是微笑:「吹幾聲狗叫聽聽。」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抬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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