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和李銘、李釗送了太子出去,回來時也是鬆了一口氣。


    天氣實在悶熱,李銳又怕熱的很,太子一走,他立刻就把軟翅官帽摘了下來,使勁的扇風。李銘李釗穿的都是正式的大衣服,裏三層外三層,又是交領,幾個時辰下來捂的中衣都濕了,可還要做出一副自若的樣子來,待太子一離開,也是趕緊扒掉外衫。


    三兄弟脫衣服的脫衣服,扒帽子的扒帽子,到最後都是衣冠不整,滿臉無奈。兄弟三脫完了互相一看,頓覺狼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哎喲,哥你頭發全被汗沾一起啦,這真是像剛出水的大青蛙了!”


    “你看看你自己吧,上麵就穿個白色的中衣,□卻穿個綾羅花褲,活似唱戲的!”


    “哈哈哈,你們別爭,最狼狽的肯定是我,我腰帶都來不及脫,整個上身都是亂七八糟的!”


    三人笑夠了,覺得這一早上的兵荒馬亂總算是付之一笑,心情也輕鬆了不少,於是兄弟三人就這麽衣冠不整,勾肩搭背的往持雲院回返。


    “我聽著太子的意思,好像是不想我爹回來?”李銘皺著眉毛,“奶奶……奶奶身體現在都成這樣了,前線戰局不那麽緊張的時候,爹回來探望一下也沒什麽吧?”


    他祖母一生生育了五個子女,到最後就剩下他爹一個孩子,臨死希望兒子在身邊送上一程,難道也是奢侈嗎?


    “如今範陽失守,大楚士氣大跌,急需一場大勝仗鼓舞士氣。這時候叔父要回返京城,前線補給和調配一下子沒了主官,各地援軍之間又互相不熟悉,沒有上官調配,確實會出很大的紕漏。”


    李銳和李銘不同,他學了好幾年的兵法,他的同學秦斌又經常和他切磋。和李家數代隻有他爺爺會領兵帶將不同,他家是武將世家,家中所藏兵書頗豐,更難得是有許多曾經在戰場上吃過的虧,都被一一記錄了下來,以待後人警醒。


    所以對於前方戰局,比他弟弟要了解的多。


    不過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確實有些難以接受。


    “若是陛下此時派遣一員可以臨時替代叔叔的要臣,其實讓叔叔回來也不是不行。隻是事關兵權,皇帝陛下誰也不能放心罷了。”


    “……那這皇帝當得還真辛苦。”李銘話一出口,李釗就把他嘴捂住了,左顧右看。


    李銳苦笑了下。


    是啊,能不辛苦嗎?不但辛苦,還可憐。


    當皇帝當了這麽多年,到後來敢放兵權的大臣就這麽一個。


    三個孩子談話間很快就回了主屋,臉上尤有淚痕的方氏抱著女兒李湄,正坐在顧卿身邊,等著幾個孩子回返。


    顧卿也不囉嗦,開門見山的就把自己領會到的意思和幾個孩子說了一遍,然後很光棍的問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


    李銳將叔父貿然回京後可能引起的後果預測了一遍,包括若是各路前來救援的兵馬互相有矛盾會不會不能齊心、各地調配的補給在分配上若是不同,分配之人能不能壓服這些兵馬、期間若是涿縣一破,到底誰來主持大局等等等等。


    他叔父雖然不是帶兵的武將,可是他如今就是前線那麽多兵將的主心骨。所有人都知道兵部尚書在那裏,朝廷就不會輕忽居庸關,若是換了個分量不足的人去,也許他們就以為朝廷已經不管幽州了。


    可整個朝中,除了他叔叔,還能有哪個大臣比他更有分量?總不能讓當朝宰相的晉國公大人去吧?


    他是傾向於先瞞著,若是奶奶身體真的惡化,再去請叔叔回來。若是祖母不似太醫和張玄說的,還能再活個幾年呢?


    最後的想法,其實才是他內心最真實的願望。


    他最希望的是張玄和太醫都搞錯了。


    李銘則是猶猶豫豫,一下子覺得哥哥說得對,一下子又覺得這樣不好。他學了一肚子禮義廉恥,君君臣臣,家國天下,可沒有一條告訴他,若是遇到這種事情,到底該怎麽辦。


    “我覺得……我爹能處理好兩邊的。”李銘對父親的盲目信任占了上風,“爹不是個莽撞激進的人,也不會視國家大事為無物。知道奶奶的事,爹也許會很難過,但卻不會因為這個而讓前線將士陷入危險之中。不如,讓爹自己決定吧。”


    李銘說完後覺得有些心虛,扭頭看了自家娘親一眼,拉自己娘做同盟。“娘,你覺得呢?”


    方氏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他其實是個沒什麽野心也沒什麽動力的人,在君臣之道上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愚忠”,若是自家婆婆真的病重,他說不定真是丟下戰事就往家趕。


    可這種話不能在小孩子們麵前說,若是說出去了,丟了丈夫的臉和在孩子心目中高大的形象不說,傳出去了,反倒給丈夫惹禍。


    所以她隻能在兒子期盼的眼神裏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你爹會有決斷的。我們……我們隻管照實說就是。”


    李銘聽到母親支持他的想法,高興地露出了笑容。


    “那就這麽定了吧。過幾日太醫來診平安脈,我問問他我現在身體如何。張道長說我還有三個月的命,現在戰局也不穩,等前方局勢稍定,我們再傳信過去。”顧卿皺了皺眉,“就是皇帝陛下不想讓我們告訴茂兒我的情況,怕是信也送不出去。”


    通過驛站走,總是要露陷的。


    到時候皇帝一生氣,好嘛,我都和你們吩咐了該怎麽做了,你們居然還敢偷偷送信,看我不給你們穿小鞋!


    那可好鬱悶的。


    “這個交給孫兒辦吧。”李銳眯了眯眼,“我去找吳老先生,走他的路子送信去居庸關。”


    他叔叔雖然離開了京城,但家中情報卻是沒斷的。


    他叔叔離開前曾經告訴過他,若是家裏有緊急的事情,可以去平康裏的妓館找吳玉舟,然後送信去居庸關。


    就是要去妓館……


    童子雞李銳陷入了深深的忐忑之中。


    幾日後,半月診脈一次的太醫們又如約前來,在診過顧卿的平安脈以後,顧卿問他們自己看起來還能活多久。


    這些太醫各個都是人精,一下子說保養的好幾年也是有的,一下子又說夏天天熱,還是多注意點,免得暈厥。


    顧卿和他們繞了半天,被滿頭滿腦的中醫術語弄的頭昏腦漲,最後也索性不問了。


    哼,還是中醫呢,都抵不上搞封建迷信的小道長說的明白!


    這些太醫並不是診不出來,而是怕診出來的結果說給這位老太君聽,會嚇到她。


    等方氏和李銳送太醫出去,這幾位太醫才如實已告,血脈已經阻滯的很嚴重了,最好不要讓她受驚嚇,也不要食油膩之物,因為脈相看起來實在太糟糕了。


    方氏和李銳之前雖然聽家裏老太太說過自己不到百日之壽,但他們畢竟還是覺得道家的話有些玄乎,更相信太醫的,可如今太醫也說不大好了,他們這才真正的覺得老太太怕是難逃此劫了。


    此後幾天,顧卿開始積極的邀請各方的親朋好友來家裏。


    她喜歡孫英家的小姑娘孫燕妮,有意撮合兩個孩子的婚事,所以便想說服了方氏,讓方氏邀請孫家的孩子來家裏看望她。


    她如今昏睡的時候漸長,一天也見不到一個人,顧卿怕自己哪一天就全癱了,所以想在前麵接待的客人,都是可以把家裏的大事辦了的客人。


    李銘今年十二歲,孫燕妮也才十歲,就算她死了,守完孝三年,兩個孩子也還小,這不成問題。


    倒是張家那位小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若是再等銳兒守孝守完三年那就二十了,不知道可會怨她。


    看起來是個“心胸”開闊的,應該不會吧?


    二十歲結婚其實最好,生孩子什麽的不容易出現危險,心智身體都已經發育成熟。


    隻可惜這時代沒人能聽她的建議。


    她可憐的小親親喲,以後不會十四五歲就嫁了吧?


    看不到她穿紅嫁衣,真是好遺憾啊。


    方氏其實心裏並不覺得孫家是個好親事。


    她兒子以後一定是信國公,因為李銳的前程要落在太子那裏封賞,她自己出身不高,在交往圈裏就吃盡了苦頭,不想以後找個媳婦回來,也和她一般被人覺得配不得信國公夫人這個位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但家中老太太看人極準,她打聽了好幾個交好的人家,都對孫燕妮這個孩子讚不絕口,說是性格極好,而且很通情達理。一個十歲的女孩子被這麽多人誇獎,那就一定是有過人的地方。


    江南孫家早就破落,和6家不同,孫家在破落的時候就分為了好幾支,各自發展。兵部侍郎孫英是春秋時期兵法家孫武的後代,也就是三國時期孫權留下的後裔。就郡望和門第上來說,確實是不差,不然當年趙老將軍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但孫家在西胡亂華的時候早已破敗,如今隻能說是個沒落貴族,這一支也就孫英坐到兵部侍郎,算是最高的了。


    而孫家分出來的另外一支一直跟著江南6家混,那年江南大水,幾乎是到了覆滅的邊緣,更是落魄至極。


    方氏為人父母,總覺得自家孩子配得上更好的,像是江家、齊家、劉家那般的大世族。即使不是大世族,朝中也有不少勳貴家世比這位孫英要更好的。


    方氏心裏不大樂意,麵上難免就會帶出來一些。


    顧卿見方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顯然到了此時還不開竅,真是替她捉雞。


    看來在她死之前,還得請那位德陽郡主多給她家媳婦講講課,智商是硬傷,政治覺悟這東西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說起來都是淚。


    咦,她也有政治覺悟,其不是證明自己也不是普通女人?


    方氏一臉猶豫,就是不肯說好還是不好。她心裏雖然不樂意,卻不敢抵著家中老太太的意思來的。這時候老太太一發怒,哭的就該是她了。


    “蠢貨!若是此戰勝了,你丈夫已經是國公了,還能如何再升?皇帝勢必隻能恩及子弟,封賞你的兒子。到時候李茂功高蓋主,再找個顯眼的親家,你是嫌你兒子不夠惹人忌憚,覺得他死得不夠快是嗎?”


    張靜的聲音幽幽的出現在她的耳邊。


    方氏盡量不引人注意的用餘光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右邊。


    大嫂的裙擺正在她的腳邊,顯然就站在自己的右後方。


    經過這麽久,方氏已經明白大嫂是個麵冷心熱的,每次出來雖然口氣不佳,但提醒的地方都正是她沒想到的、欠缺的部分。


    大嫂怕是也後悔自己差點讓信國公府出事,所以連投胎都不敢,隻能偷偷關注著信國公府,一有機會,就想著幫忙吧?


    若是當年她還活著時候,自己能不被她忌憚,跟在她後麵學幾年管家理事,朝堂大局,想來如今也不會這麽被動,也到處惹人笑話。


    ‘謝大嫂提醒。’方氏在心裏感激。


    “我可不是幫你。我兒子如今也在你府裏,兩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隻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而已。我兒子就不同了,雖然我和李蒙都死了,但皇帝還把他記在心上,暗定了晉陽張氏的嫡女,哎呀,一想到這個,我就好生快慰。”


    張靜笑的十分滿足,連說話的口氣都沒那麽難聽了,“你雖然沒什麽見識,但老太太出身還不及你,眼光卻比你遠得多。以前你沒有多學學,如今聽她的總是沒錯的,還有三個月,多看多學吧。”


    方氏見張靜的裙擺沒有了,便知道她如以前一般又來無影去無蹤了。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在顧卿驚訝的表情中點了點頭。


    “娘既然對這孫家的小姐這樣親眼有加,那媳婦這就派人去給孫家送信。”


    也許是方氏自己想通了讓顧卿十分開心,也許是想到小孫子的婚事可以有了著落心中興奮,平時到了午膳時間已經昏睡過去的顧卿今日卻還是精神抖擻的很。


    李銳和李銘、李釗見奶奶今日居然能和他們一起用膳,心中意外極了,三個孩子吃完晚飯,顧卿單獨留下了李銘,叫兩個孩子先回去了。


    李銘喜滋滋的等著奶奶跟他說悄悄話。


    是要給他什麽隻有他有的好東西嗎?


    還是有什麽任務隻有聰明伶俐的他才能去辦?


    李銘越想越高興,心裏有無數個小泡泡一個一個的升了上來。


    結果顧卿隻說了一句話,就讓他的臉徹底紅了。


    “銘兒,我準備向孫英孫大人家提親,幫你定下孫燕妮。”


    顧卿最喜歡這種場景了。


    初一年紀的小朋友紅著臉想聽女朋友的事又不好意思聽的樣子喲……


    哎呀呀,真是粉紅的一塌糊塗啊!


    想到這裏,顧卿壞心眼地問他:


    “你也見過孫家燕娘好幾次啦。怎麽樣,若是你不願意,奶奶就不去提親了。”


    李銘不說話。


    “雖然孫家家世不算頂好,孫家燕娘的長相也不算極漂亮的……”顧卿搓著下巴裝作有些猶豫的樣子。


    “很好看。”


    “咦?”


    李銘的耳朵都紅透了,聲如蚊呐似的哼道:“很漂亮啦!”


    “你說什麽呢?奶奶最近身子太差,耳聾眼花的……”顧卿掏了掏耳朵。


    “孫兒說燕娘長得很漂亮!”李銘的聲音變得極大。


    “哦~長得很漂亮啊。”顧卿意味深長的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李銘這才知道又被自己奶奶逗弄了,氣急敗壞地跳腳:“奶奶,我都十二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麽老逗我啊!”


    “是啊是啊,你都十二歲了。”顧卿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所以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婚事嘛!”


    顧卿露出一個“看我多民主”的表情,賊兮兮地再確認了一遍:


    “你真的覺得她漂亮?除了漂亮就沒別的了嗎?”


    李銘把臉鼓成了包子,但他難為情的話都說出口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孫家妹妹很好,性格爽朗,又溫柔可愛,我很喜歡。”他越說越溜,“人說三歲看終身,她才八歲的時候就可以在鬧市中逃離壞人的追趕,又找我求助,顯然是個十分聰明又有膽量的姑娘……”


    “哦,所以你從那時候就喜歡上人家姑娘了是嗎?”顧卿的眼睛都笑的眯起來了。


    哎呀呀,十二歲的小孩子說著“我很喜歡”,真是超有趣啊!


    “奶奶!”


    “哦,我懂我懂,你沒意見就好,沒意見奶奶就去給你拐媳婦去了!”


    “您……您看著辦吧!”李銘丟下這一句,狗腿的給顧卿錘著背。


    “喲,有事求奶奶?”


    “呐,奶奶,這親事,得燕娘也樂意是不是?若是弄的像6家娘子那樣,豈不是不美?勞您老人家問問孫家姑娘,若是不願意……”


    “那你就算了?”顧卿睜大眼。


    她這個小孫子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看起來乖巧,其實比李銳磨人多了!


    “哪啊,若是不願意,您就幫我問問為什麽不願意,孫兒改就是了。”


    李銘嬉皮笑臉的錘著顧卿的肩膀。


    顧卿被李銘的話逗得樂歪了嘴,一拍他的腦門,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真把奶奶當媒婆了?小心奶奶給你找個母夜叉回來!”


    “母夜叉孫兒也認了。”


    李銘錘著顧卿肩膀的雙手,漸漸變成了從身後將顧卿的脖子環住,一個很溫情的動作卻給李銘做的十分讓人難過。


    他把臉貼在顧卿的肩窩處,極小聲的開口。


    “奶奶,您能不要有事嗎?哪怕再過幾年也好啊。等哥哥娶了妻,我娶了妻,您再……”


    顧卿隻覺得從心口升起一陣酸楚,然後那酸楚向著四肢五骸而去,麻的她微微往前彎了彎身子,心口也不住的抽痛,痛到她隻能倒吸著氣捂住自己的心口。


    她也想多留幾年啊。她也想看著他們一個個長大,然後一個個娶妻生子。哪怕老到當了人家的曾祖母,她樂意。


    若這真是黃粱美夢,就算做得再長點,也無所謂啊。


    可老天爺不讓。


    這身體本來就是借來的,如今已經到了負荷的極限了。


    “我會想你們的。”顧卿覺得自己的肩窩一熱,隻能反手拍了拍李銘的手背。


    她沒有扭頭,李銘如今已經不小了,也有了小男子漢的自尊。


    “就算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也會一直想念你們,不會忘了我的幾個‘好孫子’的。你爹,你娘,你哥哥,李釗、李鈞、齊邵、張玄……所有人,我都不會忘記的。”


    “你要相信我一直活著,隻不過是活在其他的地方啊。”


    隻屬於祖孫的對話時間很快就在這種笑笑哭哭的氣氛裏結束了。然而這一個夜晚,將會永遠留在顧卿和李銘的心裏,不會忘卻。


    接到信國公夫人親自下的帖子,趙氏不敢怠慢,帶著女兒和下人第二日就造訪了位於內城的信國公府。


    趙氏其實算是信國公府的親戚,因為孫燕妮的姨夫正是張寧。張媛是她正兒八經的表姐。但趙氏的丈夫同時也是李茂的下屬,為了不讓人說他家巴結上官,所以趙氏跑動的並不勤快。


    但由於那年上元節李銘救了她家的大姑娘,趙氏對信國公府真是感激涕零,就連孫英對李茂,都已經是一種“誓死效忠”的態度了。


    他們全家都對孫燕妮視若珍寶,若真是丟了,不知道天塌成什麽樣。


    所以當顧卿支走了燕娘,對趙氏提出想為自家嫡孫李銘向燕娘提親的時候,趙氏隻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爽快的答應了,而且十分高興。


    這高興由心而生,明眼人都能感覺到趙氏發自內心的這種喜悅。


    雖然方氏對自己兒子不能娶一個高門小姐十分遺憾,但任何人看到自家兒子被人這麽肯定的時候,一定是與有榮焉,怎麽看親家母怎麽順眼的。


    趙氏是將門之女,孫燕妮的爽朗大半都是遺傳她的。她在邱老太君的見證下跟方氏先口頭定了下了親事,又約好良辰吉日就交換庚帖,寫下媒書。


    顧卿老實的和趙氏說自己怕是撐不過今年了,李茂還在前線,怕是回不了京,所以這定親最好早點定下,她會上書請宮裏賜婚,讓親家不要怪罪他們簡慢雲雲。


    趙氏自然是對這門婚事十二萬分的滿意的。雖然是方氏在貴婦圈裏口碑不太好,但她也和李家接觸過幾回,知道她雖然心性不好,但是真的是疼兒子,而且並不尖酸刻薄,隻是不太厚道,也不怎麽聰明。


    她家女兒她知道,應該是不會在方氏這個婆婆身上吃虧的。


    信國公府人口簡單,家中又沒有納妾養通房的習慣,就這一條,就頂上千萬條好處了。更何況李銘從小便有才名,長得又一副俊秀伶俐的樣子,和自家算是世交,又有姻親,怎麽也沒有不好的地方。


    聽到邱老太君說自己病情加劇,怕是不好,趙氏驚訝的收起了笑容,滿是不敢置信。


    “您老行善積德,必定是長命百歲,怎麽會……”


    “老身也是個凡人,哪裏能不死呢。你家答應了我們家的提親,老身很是高興。老身雖不能看著燕娘嫁進李家來,但老身十分喜歡她,必定會囑咐李銘好好待她,這點你放心。”顧卿笑的不以為意,渾似不是自己要死似的,“隻是勞煩你先和我媳婦出去坐坐,我想和燕娘聊聊天。”


    趙氏和方氏對視了一眼,方氏已經習慣了自家婆婆經常出人意料的行為,趙氏雖還不能適應,但也知道邱老太君肯定是要問些什麽。


    這也是自然,馬上要成為親家了,她又大限將至,想多和未來孫媳婦聊聊,也是常情。


    孫燕妮和顧卿聊了一陣後出來,臉紅的都抬不起頭來,直到趙氏帶著女兒回府,那臉上的紅意還沒退去。


    “邱老太君到底和你說什麽了?”趙氏好奇地湊過去問女兒,“娘不對外說,你小聲告訴娘?”


    孫燕妮抬頭看了自家母親一眼,又低下頭去。


    “沒……沒法和您說。”


    問她想要個什麽樣的夫婿,她讓李銘朝那個方向發展什麽的,哪裏能說出口啊!


    更難為情的是她還被邱老太君半哄半騙的說了!


    邱老太君……邱老太君怎麽這麽……驚世駭俗嘛!


    持雲院裏。


    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狀的顧卿得意地一笑。


    “小孫子搞定,接下來要搞定大孫子的問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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