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聽了龍玉的解釋,不由苦笑:“恭喜大哥,原來雲嵐也是大哥之子。”


    龍玉瞪了龍城一眼。好不容易半哄半勸地讓諸葛蘭和阮瓶瓶先回了房去,龍玉才向龍城討主意。


    龍城隻能搖頭,隻怕是阮瓶瓶已經不幸而言中,三爺爺傅驚已經答應了九支的要求,所以傅驚才會如此氣怒卻又無法發作。


    雲嵐自罪,必然是傅龍耀或是傅榆的意思,如今想必也是正咬牙忍痛在挨家法,如同在刑堂受責的雲衝四個一樣。


    想到這裏,不由氣惱玉翎。他自己挨打本是該罰,卻是連累了自己的哥哥弟弟一同受苦,便是小莫那麽乖的孩子也被他連累了。


    玉翎也實在是太過放肆了。不由又氣惱小卿,明吩咐他好好管教著玉翎的,如今,可是一絲長進也沒有,便是那些板子,也都忘了幹淨,這次非重重教訓他一次不可。


    想到小卿,他如今該還是跪在天井裏,就讓他先跪著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龍玉不由歎氣:“城弟,你不要一個勁地隻和自己的徒弟過不去,先幫我想想如何要過了爺爺這關吧。”


    龍城瞪了大哥一眼,都到了此時,還有心情測我的心意。


    龍玉笑道:“難得城弟今日對為兄敞開心扉,能在城弟那般浩瀚的思維中暢遊,實在是一件樂事。”


    龍城微微一笑:“前麵就是三爺爺書房,希望大哥能繼續保持笑容才好。”


    龍玉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傅驚看見龍玉和龍城進來,一點也不驚訝,隻是蹙眉:“怎麽耽誤這許多功夫才來?”


    龍玉和龍城欠身:“孫兒知錯。”


    傅驚微歎口氣:“本想早些和你們商量個對策,如今也是不用了。”


    “三爺爺,可是九支那裏開了什麽條件過來嗎?”龍城瞧龍玉噤若寒蟬的模樣,不由好笑,隻好開口問道。


    傅驚淡淡一笑:“九哥傅榆方才命龍耀來過了,希望在我過壽之時,讓雲嵐認回龍玉膝下。”


    龍玉和龍城對望一眼,皆沉默不語。


    雲嵐若是回到長支,就是名正言順地長支長房長子長孫,將來傅家的族長之位,就要傳給雲嵐。


    雲嵐是龍玉的血脈,在九支長大成人。他是忠於長支,還是忠於九支。


    九支賭得起,長支卻輸不起。


    傅驚抬手,“啪”地一聲,隔空打在龍玉臉上。龍玉的臉一歪,唇邊便流下血來。龍玉撲通一聲,跪落於地。


    這個計劃,九支也許在抱走雲嵐的當日,便已是設計好的了。


    龍城也屈膝跪地:“都是龍城管教不嚴,若非玉翎貿然出手傷了雲嵐……”


    傅驚手一擺,阻止龍城繼續往下說:“九哥若是早有此意,總會尋得到機會的。”


    “玉兒該死,請爺爺重責。”龍玉雙手奉上紫藤鞭子。


    多說無益,也於事無補。如今長支理虧在先,隻能接受九支的條件。


    傅驚沒理他,隻把目光落在龍城身上:“還有一件事,是關於雲恒的。”


    “九支不用這麽過分吧。”龍玉猛地抬頭。


    “你還敢說話。”傅驚手裏的茶盞“啪”地一聲,摔碎在龍玉身前。


    龍玉隻得再垂下了頭。


    “其實也是件好事。”傅驚看著傅龍城:“隻是龍爍想要收雲恒為徒而已。”


    傅龍城亦看著傅驚:“族長爺爺的意思呢?”


    “九支送了熙宇、熙寧兩個徒弟給你大明湖,如今龍爍想要收雲恒為徒,也在情理之中。”


    “是。”龍城微欠身:“龍城先代雲恒多謝十哥(指龍爍)抬愛。明日,龍城便將雲恒親自送到十哥府上。”


    “龍城……”龍玉不由輕喝。


    傅驚站起身來,就是一腳,將龍玉踢倒在地:“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還不如龍城知道顧全大局。”


    龍玉隻得跪起來,道:“玉兒知錯。”


    “既然知錯,還不將褲子褪了,跪好,還等我找人伺候你嗎?”傅驚一把奪過龍玉手裏的藤鞭,扔給龍城:“你替爺爺執鞭,給我打爛他的皮!”


    傅驚出去了,龍城拎著藤鞭哪敢真的再打大哥,饒是如此,龍玉還一個勁兒地瞪龍城,怨他方才那幾下打得太重。


    龍城扶龍玉回去,諸葛蘭和阮瓶瓶忙迎過來。


    龍玉臉色一沉。龍城忙道:“兩位嫂子不用擔心。這次九支的條件倒也算是一樁好事呢。”


    龍玉懶得理龍城,自顧自去暖閣的軟榻上趴了,喊雲冰、雲冷奉茶,捶腿。


    龍城便將九支欲將雲嵐送還長支的事情說了。諸葛蘭一時倒愣住了,又驚又喜又疑,說不出話來。


    阮瓶瓶也很意外,沉吟著道:“九支又是打得什麽主意,不過無論如何,將嵐兒還給蘭姐也是好的。”


    龍城笑道:“嵐兒是個好孩子,認回大哥和嫂子們膝下總是好事。其他的事情有大哥和爺爺做主,兩位嫂子也不必煩心。”


    阮瓶瓶笑道:“不錯,族裏的事情我們婦道人家不懂,不會也不敢跟著摻和,嵐兒回來了,我們隻好好待他就是。”


    龍城笑著應了聲是,告退出去,去看龍玉。


    這邊剛邁步進屋,便聽“啪”地一聲響,卻是龍玉將手裏的茶杯摔碎到了地上,為他奉茶的雲冷早嚇得一跪落地,不知如何是好,為龍玉捶腿的雲冰,本就是跪在軟榻前,也嚇得收手,垂頭而跪。


    “你個蠢東西,便是奉茶也會燙到老子。”龍玉罵雲冷:“還不掌嘴,等老子親自動手嗎?”


    雲冷忙應錯道:“是冷兒蠢笨,爹爹息怒。”說著話,抬手便往自己臉上打去,“啪”地一下,打得極重,卻是不敢有絲毫遲疑,反手又抽向自己另一側臉頰。


    “行了。”龍城走過去,輕輕握住雲冷的手。


    “叔叔。”雲冷瞧著龍城,眼圈就紅了。


    雲冷是傅龍玉第四子,他與雲冰是雙生。


    阮瓶瓶懷了他們兩個時,龍玉正百般瞧著阮瓶瓶不順,想要休妻,卻是苦於沒有理由。不料想,阮瓶瓶又有孕在身,龍玉在爺爺的逼迫下,隻好放棄了休妻的想法,隻是對阮瓶瓶依舊冷淡。


    阮瓶瓶生下他們兩個,龍玉連名字都懶得取,讓阮瓶瓶隨便取吧。阮瓶瓶恨龍玉對自己態度冰冷,便將兩個兒子取名冰兒,冷兒,龍玉絲毫不以為意,便直接稟了爺爺傅驚,記入族譜。


    雲冰、雲冷自小就很乖順,而且資質極佳。


    雲冰的性情,很似三叔龍晴,溫和、善良,喜愛醫道。


    雲冷的性情,倒有些似龍星,喜愛練武,便是長得也極似龍星。


    雲冷不僅是龍玉膝下四子中,最為俊逸的孩子,便是整個壩上,也無人能出其右,而且武功也極高。自八歲起參加壩上三年一次的武技考核中,連著兩屆都是第一,如今第三屆考校將至,族中長老,依舊是最看好雲冷。


    可是,雲冰、雲冷再是出色,到了龍玉這裏,也得不到半聲好去,時常各種苛責打罵。兩個孩子嚇得,看見龍玉便哆嗦,甚至怕是喘氣都有可能惹了爹爹氣怒,板子就賞下來了。


    龍城為此對龍玉頗有微詞。雲冰很似龍晴,卻比龍晴乖順多了,雲冷很似龍星,卻比龍星老實多了。可是大哥對龍晴、龍星各種喜愛遷就,到了兩個孩子那裏就凶神惡煞似的,真是沒處說理去了。


    好比今天,明兒就是自己心裏不順,偏又拿兩個孩子出氣。


    瞧著雲冷臉上的紅腫,又委屈又怕的模樣,龍城哪還顧得到大哥的麵子,握了雲冷的手,命他停了,又叫雲冰道:“領著冷兒下去吧,這裏有我伺候你們爹爹。”


    雲冰、雲冷瞧著爹爹隻是哼了一聲,沒有反對,忙再告了伺候不周之罪,又謝過龍城,才下去了。


    龍玉就喊龍城倒茶。龍城無奈,隻得又拿了茶杯,給大哥奉過去,龍玉才一仰頭都喝了,嘟囔道:“可是雲恒不是你親兒子了,你是真舍得。”


    龍城也不理他,在旁側的椅子上坐了,道:“九支既舍得將嵐兒還給大哥,龍城又如何信不過雲恒。”微微一笑道:“況且,交給九哥,龍城也很放心。”


    龍玉歎氣道:“有你這樣狠心的爹爹,恒兒就等著受苦吧,九支的規誡可是比咱們家裏更要森嚴幾倍呢。”


    龍城不由笑道:“那不是正好,大哥不是總嫌龍城太過縱容了他們。”


    龍玉瞪龍城:“你今兒個剛打了我,便是一句也不讓我,信不信我現在就罰你回去跪石鎖。”


    龍城微欠身:“大哥要罰也是使得,那九支那裏謝罪,便要勞動大哥去了。”


    龍玉冷哼一聲道:“你不用拿這事情威脅我……這麽丟臉的事情,當然還是你領著那四個小東西去。”


    閉了眼睛道:“滾出去吧,我要歇著了。”


    龍城起身,龍玉閉著眼睛道:“這什麽時辰了,是不是有什麽人還跪在偏廳的天井裏呢?”


    龍城笑道:“是,多謝大哥提醒,龍城現在就過去處置他。”


    “今兒被處置的人也不少了,你就饒他一遭吧。”龍玉伸手,拽住龍城的衣襟:“你說,小卿心裏多委屈啊,收徒弟挨打,不收徒弟也挨打,本是當師父的,可是偏一點主也做不得。”


    龍城聽得大哥語中之意,分外蕭索,不由微愣。大哥是何樣的人中龍鳳,可是回到壩上,便也隻剩“身不由己”這四個字了。


    難怪大哥總是喜歡四處遊曆,甚至喜歡去大明湖打擾自己,亦或是山中麵壁,總也不愛回壩上。


    但是卻又不得不回來,不得不麵對,因為有些事情偏偏就無法逃避,也不容你逃避。


    因為這裏畢竟是家,是根,便有再多委屈、不滿,依舊隻能忍了、認了。


    龍城歎氣,誰讓小卿是自己的徒弟,是傅家弟子,便是有多少委屈,也隻能還是忍了,認了。


    “是,”龍城欠身:“龍城便饒小卿這一次。大哥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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