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可能,而且這個信息,居然是小九告訴我們的。」


    景冉不解:「她告訴我們,有什麽問題麽?」


    韓默川沉聲說:「如果自己能做的事情,你不會去委託一個稚嫩的、差點忘記事情的孩子。」


    景冉心一沉,明白韓默川的意思了:最深層的因果森林中,自己一定遭遇了極端困難的情況,沒有辦法向現在的自己傳達消息,才會拜託小九幫忙。


    「也不要太過杞人憂天。」韓默川說,「先把樹種扔下去吧,盡早下去,下一個世界中的時間會更充裕。」


    景冉從布包中拿出來黑色顆粒,他摩挲著顆粒粗糙的外表,想像著這枚微小的顆粒,終將伸展出不可阻擋的生命的枝蔓,帶給因果森林消亡與新生。


    小小的顆粒在空中垂直落下,在替生鏡裏激起層層光浪。


    「快走!」不等光芒散盡,韓默川便拉著景冉離開了替生長廊,隱蔽在十幾米遠的樹後。


    他輕聲說:「五十有可能被光芒吸引,過來查看情況,我們還是不要露麵的好。」


    十幾米遠的距離,景冉自信不會被輕易發現,他們安靜地等待著。


    果不其然,不出一會兒,有兩個女人急匆匆地跑到了替生長廊邊,仔細查看著替生鏡。


    其中一個女人就是五十,另外一個的年歲看著和五十相差無幾。


    兩人查看替生鏡後,像是發生了爭吵,一個女人氣沖沖地離開了。隻留下五十一個人,靜默地對著替生鏡,不知在想著什麽。


    五十把手背在身後,來回地走了幾圈,似在思考著對策。


    她突然站定,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然後一隻白皙的手拂過腰間,拿出了一件小巧的亮黑色物體。


    那物件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原來竟然是一把槍!


    五十嫻熟地轉著小手/槍,突然大喝一聲:「出來!」


    景冉心裏一驚,拿不定五十是否感受到了什麽。


    五十接著喊道:「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我要問你話!」


    種子投入替生鏡所發出的光芒,讓五十認定這裏有人。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放過任何響動。


    景冉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五十,示意自己出去和五十交涉。


    他又指了指韓默川,再指了指地上,讓韓默川留在這裏,如有萬一再去接應。


    做完這些,景冉閃身走出藏身之地,大大方方地迎麵走去。


    如果五十查看自己在第一個世界的影像,也隻能看到自己葬禮前的那部分。


    而第一個世界中,韓默川是在五十葬禮之後,才來到因果森林的。


    景冉決定賭一把,賭五十不知道這個世界有韓默川的存在。


    如果他賭贏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中行事,會方便很多。


    五十一甩手,雙眼如獵豹般警惕地盯著景冉,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他。


    景冉好言相勸:「您就是五十女士吧,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不要這麽緊張嘛。」


    五十冷笑一聲:「少來這些花言巧語,你騙不到我的。」


    景冉隻是笑笑:「您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有什麽事?想必你我都清楚,你是來做什麽的。」五十沒有握槍的手指了指替生鏡,「你是來毀滅我們的家的。」


    「您應該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這裏並不是溫馨的家園。您是知道的,隻是不願意承認。」景冉說道。


    深潛的任務,都是被試者內心深處最需要被開解的執念。不管五十承不承認,找到「從未列席葬禮之人」,是因果森林中每一個女人共同的期盼。


    景冉嚐試和五十溝通:「這裏不僅囚禁著你們自己,你們的母親也被逼迫著經歷這一切,恐怕沒人承認,這裏是你們的家。」


    「想必您感知到,下一層的世界正發生著的事情。如果是我成功了,您又何必現在阻攔我呢,豈不是白費功夫。」


    五十情緒變得很激動:「我隻知道我需要竭盡所能,才能完成我需要做的事情!不管我付出什麽代價,都一定要完成該做的事!」


    五十的這句話,讓景冉想到了最外層因果森林中,神秘親切的阿婆。


    阿婆年輕的時候,原來也會執拗地認準一個目標,絕不回頭。也許正是這種破釜沉舟的堅持,讓阿婆獲得了成功。但這種不顧一切,也讓她在後半生悔恨不已。


    景冉知道勸導無望,他一步一步挪到距替生鏡更近的地方,繼續說:「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讓事情達到一個雙贏的局麵。」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五十連說了幾句,眼裏閃現出淚光。但那淚光隻是短暫地一瞬,她又成了冷漠堅毅的女人。


    黑洞洞地槍口指著景冉,五十的無光如同冰霜一般無情,一字一句地說:「你我的目標是相悖的,再見了,希望可以徹底解決你。」


    「砰」地一聲槍響,冰涼的子彈貫穿了景冉的前胸。


    他暈乎乎地摔倒在地上,眼見著五十把手伸向替生鏡,要回看上一個因果森林的情景。


    因為失血,景冉看得並不清晰。


    替生鏡上五十的影像,出現的隻有樹木的枝幹和大片的樹葉,她似乎在躲避著什麽人,盡找些小路走。


    很快,她走到了替生長廊的附近,卻不曾上前,隻是冷眼旁觀著準備葬禮的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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