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定伸出手,指尖蹭了蹭他的額頭。不經意間,兩人目光碰觸在一起,無需言語襯托,氣氛霎時趨於熱烈。


    碎發落在手背上,酥酥癢癢,宿定彎腰俯下身子,從遲浪的瞳孔裏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兩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清甜的橙子味中帶著點淡淡的柑橘香,味道並不濃鬱,若有似無地縈繞在身邊。


    這一刻,時間都像是慢下來了,宿定根本分不清聞到的橙子香來源於誰。


    遲浪亦然。


    那雙狹長的眸子裏,仿若有不見底的漩渦,在深深地吸引著宿定。


    自打他們在一起後,遲浪麵對宿定,就再也沒遮掩過自己的情感。他的愛意像火一樣炙熱,熊熊燃燒,一旦確定關係,能給被愛的人很強的安全感。


    宿定對此感觸頗深。


    情侶間的相互吸引促使著他們慢慢靠近彼此,嘴唇越來越近,四目相對時,宿定猛地一停。


    「等等!」他慌忙往後,站直身體的同時,盡可能忽視掉心底的悸動,正色道:「你說完了,我還沒說完呢。」


    「嗯?還有什麽?」遲浪的聲音較之平時,明顯泛著啞意。


    他緊盯宿定的眼神變得更深沉了,猶如綠潭般深不見底。


    「我問你,你之前是不是很在意薛良然?雖然我跟你說過他是我鄰居家哥哥,但你還是沒放下心,對吧?」


    遲浪略有些疑惑,但片刻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


    宿定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聲音格外有力,「你在警覺他的時候,肯定沒注意到你自己身邊的問題吧?」


    「我身邊?」遲浪的視線沒有一點躲閃和迴避,風平浪靜,完全想不到宿定是在說誰。


    「我來往比較多的人,大部分你都認識啊,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嗎?」


    宿定看他真的沒一點察覺,不得不提醒他:「俞共影。」


    「他?」遲浪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他是我同學啊。」


    「我知道!」宿定沉聲道,表情裏沒一點開玩笑的成分。


    遲浪想了想,隻能如實跟他說:「我跟他絕對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我們倆都是gay,沒可能的。」


    宿定覺得更奇怪了,「照你這麽說,你們倆都知道自己喜歡男生,清楚地知道對方喜歡的也是男生,高中的時候還是同桌,你們倆就沒有……」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遲浪,雖未言語,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


    遲浪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他隻能把話敞開了說:「完全沒有過,我剛才的意思是,我跟他撞號,不可能的。」


    高中的時候,他就確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俞共影跟他完全一致,因為這個發現,兩人的關係從普通同學逐漸過渡成交情不錯的朋友。


    「哦,是這樣啊。」宿定陰陽怪氣地扯出一抹笑。


    這個生硬、不達眼底的笑容很快消失,他的聲音也跟著一起降溫,「你看吧,遲浪,你的第一回應不是『你不喜歡他』,而是『你跟他撞號』。要是你跟他沒撞號,是不是你們倆早就在一起了?」


    他的言辭鑿鑿,表現出來的氣勢十分淩厲。


    遲浪壓根沒想到宿定會往這方麵想,但他隻是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當然不是,我們倆就是很純粹的兄弟情義。因為我從來不會往感情的方麵想,所以剛才就直接說『我倆撞號』,這個問題是不用思考的,是我的下意識回答。」


    「而且,我比較看重『第一麵的感覺』,是朋友的話,就絕對不可能會發展出超乎朋友的關係。你不一樣,宿定,我見你的第一眼,就沒法把你當成純粹的朋友。」


    一時間,宿定怔住了。


    先前的問題好像猛地一下就變得不重要了,他聽到了比告白更好聽的話,腦子裏炸起了一朵朵煙花,璀璨艷麗,還伴有聲聲巨響。


    太犯規了!!!


    宿定緩慢地偏過腦袋,臉頰上是控製不住的紅暈。


    每次遲浪凝視他時,他就特別容易心軟,總想答應他的一切要求,這是什麽原理啊?!


    難不成……


    他是個潛在的戀愛腦??


    不不不,這要不得,要不得!


    他一邊在心裏警告自己,一邊又忍不住相信遲浪說的話。


    他跟遲浪畢竟在一起住了有大半年,自己應該還算了解他。


    遲浪並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他說的,應當是真的吧?他真的……


    宿定晃晃腦袋,竭力保持清醒和鎮定:「你該不是為了逃避我的問題才這樣說吧?」


    「我像是說謊的樣子嗎?」遲浪正經地回他:「不過我之前確實沒注意過我和俞共影的社交距離,如果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對、或者你覺得我缺少分寸,都可以和我直接說,我會注意的。」


    「以後,我也會尤其注意自己跟同性間的相處,保證不跟除了你之外的任何男性有過分親密的舉動,可以嗎?」他的態度真切誠懇,讓宿定再挑不出一丁點的問題。


    他的所有心結都被撫平,心頭湧上一股分外強烈的情緒。


    激動、雀躍,還有成熟的果實香味。


    他眨眨眼,語氣歡快鬆軟,「那我暫且相信你吧。」


    「你可以一直相信下去,宿定,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話音剛落,遲浪拽住宿定手腕,豁然把他拉進自己懷裏,低頭親吻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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