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什麽?」


    塵境一愣,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問全說的是,剛剛自己說的皇上隻說了一句話這件事。


    他摸了摸後腦勺,道:「皇上也沒說什麽,就說叫我們抬起頭來讓他看看。」


    問全沒有回答他,塵境偷偷望去,見他臉色好了許多,至少不像方才那般悲慟。


    他想了想又道:「其實問全施主你沒去也沒事,皇上就是看了我們幾眼就走了,其他什麽也沒說。」


    雖然皇上走的時候似乎很……失望……塵境記起蕭遠麟離開時的神情,腦中忽然如拂塵霾,竟覺得和問全方才的神色格外相似。


    塵境靜站了片刻,心中紛亂,卻什麽都沒說。


    角落裏問全突然站了起來,朝塵境道:「多謝小師父寬慰,在下有事先離開一下。」


    塵境看著問全走過自己的麵前,開門出去,步履匆忙。他迷惑地眯了眯眼,是他的錯覺嗎,怎麽覺得問全施主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情緒轉變得這麽快。而且不是剛回來不久,怎麽又要出去?


    是自己魔怔了,問全想。蕭遠麟同自己同在京城之中,若要見他,又何必非要等那麽一個不確定的時機。


    問全豁然開朗,剛才揮散不去的哀思如抽絲而去,悄然不見了蹤影。


    他來這承天寺之前早已詢問過何嶽等人的府邸,卻發現早已不見舊日府宅,心灰意冷之下才碰巧得知承天寺一事,到了承天寺來。幾次落空,又思心纏連,當然患得患失。


    問全腳下不停,一路奔至那日眾人聚集的禪房門口,見果然有士兵守在那裏。問全緊捏著手腕的佛珠的手才微微鬆了下來。


    那兩個士兵一直守著這門口,見過問全一麵,記得他的樣貌。


    見問全喘息未定、秋日下卻汗出沾背,士兵道:「到來這裏幹什麽,沒事就在房裏好好呆著,別惹出什麽事來。」


    他們最怕這些和尚為了攀附權貴,淨給他們添麻煩。


    誰知這話音剛落,這位看起來雖然樣貌有些許違和,但整體看來卻還是淡漠名利的公子一開口就直言:「兩位大人,在下有要事想求見皇上一麵,不知可否麻煩兩位大人為在下指引一下。」


    其中一個士兵從問全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一臉不耐煩地將他從頭到腳掃了好幾遍了。


    他們這幾年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個像問全這樣提出無理要求的人。無非是仗著皇上登基之年所立下的,若是平民百姓卻有不可不找天子稟告之事,可以特許直接進宮麵聖的聖令。皇上又不似前朝那位招人嫌,很多人就想盡一切手段往皇上跟前湊。


    「皇上不是今兒早上才來過這裏,你沒見過?」


    問全苦笑,不待他回答,那士兵又繼續道:「就算我們兩個能幫你,你也算是不趕巧了。照往年慣例,皇上這幾日應當都不會在京城之中。你要真有什麽事,就等皇上再召見你們的時候你再說吧!」


    問全今日心緒幾經波折,但眼下一場歡喜又失落了空,仍不由得悵然若失,竟覺得耳邊輕呼而過的風聲也像極了悲鳴。


    他強打起精神,朝著兩位士兵道了一聲謝,沿著來時的路緩緩走了回去,一路上望著那地上零零散散的落葉。那畫麵晃晃蕩盪的,在眼前飄忽。


    半夜,從四麵八方的遠處傳來渾重的鍾聲。


    問全猛地睜開雙目。在黑暗中坐直起來,凝心默數。一,二,三……


    三下,是太皇和太後的薨禮。他抓緊手下的被子,蕭璒與先後早已西去,這鍾聲又是為誰而響?


    正想著,窗外卻突然透進微微橙紅的光亮。整個承天寺都在鍾聲響起不久後就燃起了燭火。此處院子不算偏僻,問全還能聽得見隔著院牆傳來斷斷續續不停地忙碌的腳步聲。這一切都昭示著今晚的不平靜。


    過了一會兒,承天寺中也響起了鍾聲,但遠遠不止三下。鍾聲一直持續到連問全對麵的塵境也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才緩緩停下。


    「發生什麽事了?」塵境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問。


    問全神色嚴肅,沉聲道:「宮中有貴人薨了。」


    他說著穿鞋下床,摸著黑將桌子上的燭火點亮,火光映照出他肅重的臉。


    「什麽?」


    塵境驚呼,從床上跳下來,鞋也不穿就跑到窗邊,推窗往外麵張望,隻見承天寺大大小小的佛堂中皆是燈火通明。


    佛聲漸起,緩緩響徹了整個承天寺。


    塵境回過神來,難得地露出與平日盡不相同的塵境性子出來。


    「阿彌陀佛。看來是太皇西去了。」他道。


    問全想起自己找不到的趙府,問道:「太皇是?」


    塵境有些驚異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不知道太皇是誰。


    「問全施主不知道。皇上還未光復皇室之時就偽裝身份,暫居太皇府下。後來皇上登基之後,就直接將當時還是將軍的太皇迎進了宮中,以父之禮厚待太皇。」


    塵境都說到這裏,問全如何還能不知道今夜到底是何人西逝。


    「趙厲將軍……」他艱難地從口中緩緩道出這幾個字,忽覺悲從中來,無語凝噎。


    猶記當年趙遠自趙府離開時,仍是意氣風發、精強力壯的模樣。未曾想那竟是問全與他相見的最後一麵。


    塵境聽到他說的幾個字,忙壓低了聲音:「噓,問全施主怎可直呼太皇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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