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赫準斯托斯塑造出了災難使者潘多拉,繩師檽木癡夢男調教出了繩姬女王阿墨。潘多拉把人間的希望留在了盒子裏,阿墨把曾經失落的美好打成了心結。但畢竟希望還在,不是麽?——金風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老禪師,有一天他的一個徒弟問他說:“師傅,狗有沒有佛性?”


    老禪師說沒有啊,徒弟就接著問道:“萬物皆有佛性,為什麽狗就沒有呢?”


    師傅就說了,因為狗的佛性被前世業識蒙蔽了。


    第二天,他的另一個徒弟又來問相同的問題,老禪師的答案卻變成了有。


    徒弟不解,又問他:“既然有佛性,為何卻投入了這個狗的臭皮囊中呢?”


    師傅說:因為它明知故犯。


    這是一個悖論,也是一個悲劇,現在阿墨的處境就是這樣。她很想過起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身邊的人卻都把她當作異類,讓她不得不把自己本性束縛起來,變身成淩駕在男人之上的女王。


    由此產生的苦悶隻能在自己的“工作”中發泄,每日反複,越來越不可自拔。但是她終究是渴望掙脫這個桎梏的,那在冬日盛放的蘭花和這一架藏書就是佐證。


    她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像是在北海道小旅館天窗外落雪般的突破口,來邁出她的第一步。當然了,誤打誤撞之下闖進她心門的我是最有可能成為這第一步的階梯的。


    我正在躑躅綢繆間,對麵臥室的門突然從裏麵被旋開了,一個穿著深藍色和服,赤著雙腳的女子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阿墨,你想嚇人啊,怎麽洗澡也不開燈的?”(她那主臥裏自然帶浴室),她一穿上和服垂散濕漉漉的長發,整個人就又浮現出了一股山妖狐媚的氣息,我不禁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還有,你在家也都穿和服?”


    “嗬,習慣……”剛出浴的女王感覺鬆散了很多,“我去幫忙燒菜了,你們繼續。”


    “我也去幫忙吧。”其實我是好奇阿墨拿起菜刀來是什麽樣子,轉頭跟曼曼說道,“曼曼,我去幫她們燒菜,你在這兒看著,一會吃飯叫你吧。”


    “唔……”


    被我剛才說了一通,雖然還是沒完全明白,但是玲瓏心如她應該也知道阿墨身上曾經發生過一些很難過的事了。曼曼偃旗息鼓不再鬧騰的模樣,當然是與蘇蘇如出一轍,清婉動人的,我望著她笑了笑,隨著阿墨赤足在地板上滑出的一條濕濕的印記追出了書房。


    金慈炫的家政水準那可真不是蓋的,這麽一會已經無師自通完全摸清了灶台上各個器具的功用,才不過短短十數分鍾而已,卻已見一個小釜在文火上燉著了。


    “親愛的,謝謝你幫忙哦,嗬嗬嗬……”阿墨的指尖撫上了金慈炫的腰肢,看得我一陣哆嗦,“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現在金慈炫這個俱樂部活動愛好者不曉得阿墨剛巧是個女王,雖然剛才忌憚阿墨的氣質,可也隻不過是把她看成哪家富豪神秘的情人而已。在這樣的親昵接觸下,一來二去也就熟了起來,和著她那親切異常的笑容對阿墨擺手說:“不用,不用,今天我來做一餐不一樣的吧,可惜這裏沒有泡菜!”


    泡菜……白送我我都不要吃……不過阿墨那眯起的大眼睛在濕漉漉的留海底下看起來,還真頗有幾分女色狼的味道:“那好吧,我就來給你打下手咯。”


    一邊洗菜,我一邊暗自歎息,阿墨如果剝去她女王外衣的話,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既妖冶,又神秘,身段完美,膚色健康,會插花讀書燒飯做家務,房事技巧更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世界一流……


    我之前總是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變化無方的她,但是現在總算是找到一個形象的了。阿墨像極了那個又諸神合力培植出的,給整個世界帶來無窮禍患的女人。


    潘多拉。


    火神赫準斯托斯塑造出了災難使者潘多拉,繩師檽木癡夢男調教出了繩姬女王阿墨。潘多拉把人間的希望留在了盒子裏,阿墨把曾經失落的美好打成了心結。


    但畢竟希望還在,不是麽?


    由於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忙活,很快一頓高麗不高麗,扶桑不扶桑的國際化晚餐就大功告成了。曼曼這個瘋狂的吃客折騰了一下午早就餓了,一聽到我的召喚立刻從書房裏衝了出來,三步之間掣起筷子埋頭苦吃,就連阿墨都被她無敵的吃相逗笑了。


    曼曼終究還是對阿墨有那夜吹簫事件的心理陰影,聽到阿墨沉沉的笑聲,居然開始收斂了起來。


    “我家第一次來這麽多人。”阿墨一邊拿起勺子往小碗裏盛金慈炫的大作韓式魷魚羹一邊說,“有招待不好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包涵了。”


    “喲,這麽客氣做什麽?”我其實知道她這句話是說給金慈炫聽的,對於不熟的女人,阿墨表現得十分正常和氣,就像那天早上跟雅子和文子姐姐道歉一樣。


    “怎麽說都是客人麽……”阿墨瞧瞧我,又瞟了一眼曼曼,“你女朋友倒是一個很真的人。”


    “她啊,哈哈,哈哈哈……”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跟阿墨說好,難道說她這些刁蠻樣其實都是裝出來氣我讓我沒空想別的女人麽?隻好撓了撓頭扯開話題道,“對了,吃好飯我給你看看我無意中得來的天人縛殘頁吧?”


    “不急。明天陪你研究吧。明天我沒事在家。”阿墨的繩藝事業早就偃旗息鼓,她其實根本沒想往這方麵發展,這一點我早就明白,但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我一愣,“一會委屈你女朋友呆在這兒,你陪我去散散步吧。”


    “散步?”我停下了手裏的筷子,“這麽冷呢,還晚上到外麵去啊?你不是都洗好澡了嘛。”


    阿墨聽了一雙墨色的瞳倏地張開,瞪著我沉沉地說:“金風,你不要忘了你曾經說過的話。你要陪我。”


    “呃……當然,上刀山下油鍋我都陪你去!”我實在沒想到她竟然把這件事情看得那麽認真,竟然早上會去試著和俱樂部會員交談,現在又對我這麽一板一眼。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真的很信我。我腦中還明晰地映著那天夜裏她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眼神。


    “什麽是刀山,油鍋?”哪知道接下來阿墨卻眨了眨眼睛,竟然被我一個比喻給搞糊塗了。


    為了緩解氣氛,我隻好借由這個話頭開始扯皮了起來:“噢,這是中國的一個俗語,在中國的文化裏,地獄一共分十八層……”


    扯著扯著,晚飯時間不知不覺結束了。扶桑是海的國度,每家每戶基本食料都少不了海味,曼曼到了這兒以後其它的先不說,口福倒是享了不少,這一會兒正按著小肚皮閉著眼睛回味呢。


    “我吃飽了!去換衣服了。”阿墨放下碗筷,轉頭對著金慈炫說,“我一會兒和金老師出去一下,碗筷等我回來再收好了!親愛的,你們就先去客廳看電視休息吧!”


    “不,不,我去弄就可以了阿墨小姐!”


    阿墨這麽說,金慈炫當然不肯答應,主動要求收拾碗筷了。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女王殿下有時候也蠻狡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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