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稻草啊,金風。——蘇青曼


    曼曼的猜想的確很有道理。半個下午,三紙塗鴉,一個人寂寞獨坐所流露出的情感,她對於自己生活的認知……


    曼曼的解釋是如今唯一能夠把我所有疑惑都打開的一種。倘若真相如是,誰會是那個教會小貓咪用這種方法來“自給自足”的人?她們這個小團體,難道都是……


    “喂,死相~!”曼曼看到我恍若失神的樣子,香肩一扭推搡了我一把,將小本子拍到了我的胸口,“死男人……你那麽在意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幹什麽?還嫌我不夠鬧心,想再多幾個,是不是?是不是?”


    “嘖。”我一把攥住曼曼的手腕,搖了搖頭,“我可沒那麽大胃口,也沒那麽大胸襟,想要去解救一個已經習慣靠這種方式賺取零用錢的女生。但是這件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啦?”曼曼卻是不敢大聲說話,仿佛生怕驚動了把自己關在臥室裏的雅子似的,隻把纖細的手腕在我的指尖亂扭,“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幫這個小美女?”


    “幫不幫是另一回事。曼曼,你想啊,要是真的跟你說的一樣,那麽她們那一屋子人豈不是全都有可能是援交妹了?每天住在她們對門,想想就難受……”我覺得不妥的就是這點。雖然我一直認為一個女人隻要保持心靈上的純潔和善良就是好女人,但是為了賺零花錢而出賣**的女孩子,夠得上這個水準麽?而且還不止一個,是一屋子……


    “可能我說的不對呢?”曼曼掙紮了半天也沒能把手腕抽出去,索性也軟了下來,“你不如再去和那個小美女接觸接觸,搞搞清楚再說。”


    “怎麽接觸?我現在都被你說得有心理陰影了!”


    “咦?你玩女人的小聰明不是挺多的麽……而且老會找借口了……我都不來說你。”曼曼朝我輕啐道,“你要想幫她的話,在這個貓咪後麵寫點字,例如‘有事要幫忙的話來找我’之類的,等會出去把這個東西扔在走廊裏麵。不要扔在她們門口,這樣的話其他人就不會注意,而她卻一定會發現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她現在就好像當時的我一樣,滿肚子的憋悶沒地方敘說,看到了你的留言一定就想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肯定會來找你的。到時候,你自己問個清楚就可以咯。”


    聽完這番話,我攥著曼曼纖腕的手指不由得鬆垮了開來。她說得不僅合理,而且是很合理,但是她的語氣和神情卻讓我沒來由得惶恐——正常起來的她,根本就像是一個在帳下獻計獻策的幕僚,一個一點嫉妒和私心都沒有的非女人形象。


    “曼曼……你,其實會在意我跟別的女人……”


    我話沒講完呢,曼曼又抬起另一隻手臂推了我一把:“誒,本小姐話還沒說完呢!一會你出去了就不要在進來了。雅子聽到你又開門出去了,肯定會急著出來看的,那個時侯你就可以再開門了,曉得哇。”


    “你……”我已經不知道如何開口來詢問這個問題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很多個側麵,猶如很多麵凹凸不平的鏡子,裏麵映射出的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蘇蘇和曼曼無疑是自我分裂最為離譜的一類,我很慶幸,已經足夠稱得上偽裝大師的曼曼,她的另一麵也是可愛善良的。


    可愛得睿智,善良得堅強,但一時間卻讓我無所適從。


    我知道我的表情雖然依舊很無謂,但是眼神已經不可抑止地像她傳達出了內心的訊息。曼曼抽回了胳膊,在床邊又翹起了很沒有形象的二郎腿擺出一個很舒適的姿勢,抬了抬眉對我說:“死男人,你就少羅嗦啦。有這些功夫關心我,不如拿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好了。”


    “從小我生活的世界就很狹小,狹小到隻有我和一隻惡魔住在一起,連做夢都無法甩脫。你還記得那天我跟你說的話麽?我以後就要做回蘇青曼了。”這時候,曼曼忽然露出了一個很複雜的微笑,“像我這種非主流的怪女人,你以為我跟雅子一樣,想安靜地結婚,生孩子,陪老公幸福美滿一輩子啊?誰受得了!本小姐隻要吃好睡好玩好就行了,也懶得管你到底有多少女人。”


    “……”我的大腦依舊處於暫時性癱瘓,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


    “但是不管我怎麽玩怎麽鬧,都會一直緊緊咬著你,你這輩子也休想擺脫我。”曼曼旋即做出了一個很凶惡的表情,“你也不準比我先死。”


    我忽然覺得她一雙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明媚的眼眶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閃動起了一層晶亮的色澤,而曼曼很快地裝作是困意來襲一般抬起兩隻手肘來在俏臉上抹拭開來。喲,說著說著怎麽就……我趕忙騰過身子去摟住了她撐死不胖的嬌小身軀:“親愛的,怎麽說這麽不吉利的東西,你想擺脫我還沒門呢。”


    “呸。”風衣包裹的胸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融化了,而曼曼則趁勢幹脆把腦袋埋在了我的風衣領口中,“你快……好出去了,想被雅子看到我們這樣子麽,港都。”


    曼曼終究還是個女兒身,終究脆弱敏感了十多年,終究,還是窩在我的懷裏輕聲抽噎了起來。


    我的大腦空白了(女人的眼淚是對老子的殺手鐧),隻是下意識地緊緊摟住她,而耳畔,斷斷續續地傳來這樣的呢喃之音:


    “我不愛你……”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但是,你是我的稻草啊,金風……”


    大概過了十分鍾。


    曼曼的抽動驀地停了下來,從黑色的風衣裏抬起泛紅的妙目,用手不斷揉蹭著那被眼淚沾濕的痕跡,似乎把它們抹殺之後剛才的那一幕也會就此消失似的:“我好了。我發神經了你表理我,快點去……”


    “去”字說了一半,她的檀口卻已經被我用嘴唇狠狠地封印了起來。


    我又如何能夠不管你?短短二十天,這個起初冷傲若冰山,而後帶刺如玫瑰,時而大鬧不止,時而縝密如棉的女孩子,不知覺間已然經融入了我的人生,成為了一道不能割舍的風景。


    “你是我的稻草”,我明白曼曼的意思。


    那一夜的重生,並不意味著我就是她的男人,但是,我卻成為了她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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