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往往是八竿子裏能打著一竿子的。——金風


    那一刻,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忐忑不安,準備了十幾套方案來應付雅子老爸詰問的我,那料得到當真到了見麵的時候,伯父竟然一眼就把已經跟旬月前形象完全不同的我給認了出來,而且還和顏悅色的跟我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我看伯父那神情,那動作,一絲都不像是跟我開玩笑,腦中無數個念頭接踵而至:“難道伯父也好的是‘這一口’?我才出道半年多,他怎麽就能……”


    “上菜吧。”伯父一聲冷酷中帶著三分說服力的命令打斷了我無盡的yy,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就連隨便說出來的一句話都好似帶著令人信服的震懾力。


    侍應小姐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我們這個小包廂裏哪個是boss,哪個是小弟,“嗨”了一聲之後就幫我們拉上活動門去備菜了。於是,這隻有十多個平方米見方的小包廂裏,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扶桑老一輩人裏,尤其是搞政治和軍事的,大多都很喜愛扶桑的傳統藝術,山口組的筱田大叔就是其中之一。那麽照這樣看來的話,雅子的老爹癡迷繩藝也還是完全有可能的嘛。麵對伯父一雙細長肅穆的眼睛下壓迫性的笑容,我隻有先裝作謙遜低調地回答:“伯父,我……其實還很需要努力的,讓您見笑了。”


    雅子坐在我對麵,這時候她整個人儼然已經傻掉了,本來以為老爸會對我們大發雷霆的她,跟我一樣,怎麽也沒料到伯父這麽戲劇性的舉動,我從來沒見雅子的一雙柳眸睜得這麽大過!


    “小金啊,你過謙了。”伯父一邊笑,一邊說道。也不曉得是他不經常笑的緣故還是身上的壓迫力太重,我總覺得他的笑容裏仿佛藏著一把暴雨梨花針一樣,十分帶有對同性的殺傷力,“想必你也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作為一名扶桑國民的公仆,人文關懷之心是必不可少的。扶桑本來就國土狹小,所以,對於我們國家來說,能稱得上是國粹的藝術,都是我們應該大力支持和弘揚的!”


    伯父這番話儼然將一門技藝升華到了與國家榮辱攸關的層麵上,聽得我敬仰之情如銀河落九天一般傾瀉了下來,連忙點頭稱是。


    伯父又說:“在半年多前,你出道的時候起,我就已經開始關注你了。你作為一個外國人,拜在了我們繩藝的宗師明智老師門下,這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感到神奇的事情。後來我在觀賞了你的兩場表演之後,更加斷定了我的一個想法是沒有錯的。”


    “不知道……伯父您的想法是什麽呢?”我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要知道,每次表演的時候雅子都會去後台的,如果這對父女哪天突然在表演現場碰麵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值得慶幸的是這件事情並沒有發生過,而伯父也不知道雅子不在東映上班而是一直跟在我身邊。伯父伸出線條剛硬的右手,抹了抹下巴上稀疏斑白的胡渣,點頭說道:“我想如果要讓繩藝再一次回歸,成為扶桑一門名副其實的國粹的話,你這個來自中國的年輕人,很可能就是關鍵。”


    “這話怎麽說?”我不由得皺著眉頭問道。


    渡邊伯父好像就等著我這個問題呢,聽了我的問話之後兩道鷹眉一揚,“小金,你跟我說實話,你們繩師目前的現狀,是比較難堪的,是不是?”


    “……是的。”


    我心中黯然。伯父果然是深入民間,關心我們這類邊緣職業的,極具人文關懷精神的國民公仆,他這句話可真是說到點子上了。繩師的尷尬現狀我之前已經提過多次,也不想再囉嗦了,反正頂著藝術的大帽子的同時還要去與一些極盡齷齪的成人影片合作,乃至參加一些不可為外人道的神秘俱樂部活動,這門藝術,我想也已經變質蛻化,不能夠再被稱之為藝術了。


    伯父見我坦言,露出了一個還算是溫和的微笑:“在我看來,目前活躍於扶桑的所謂縛道‘三巨頭’的那三個人,根本就是徒有虛名的。他們沒有正視這一門藝術,而是僅僅將它作為吃飯謀生的工具,這樣的人怎麽配,又怎麽能使得目下已經墮落為**片中陪襯的繩藝再一次升華呢?”


    伯父的話可以說是句句到肉,針針見血,三言兩語把我們這個特殊職業給概括的淋漓盡致。說到這裏,包廂的門再一次被拉了開來,原來是侍應生來送菜了。望著洋溢著暖香的扶桑特色料理,我卻沒有什麽食欲,因為我今天第一次被人完全地剝除了高雅的外衣,每天自詡為藝術天才的我,其實隻不過是個在夾縫中掙紮求存的邊緣職業人而已!


    伯父見有人來上菜了,輕咳了一聲,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等到侍應生上完菜點頭哈腰地出去了之後,他卻將話鋒一轉,莫名其妙地問我說:“小金啊,你對雅子的感情,是誠摯的嗎?”


    “爸爸,你……”雅子也完全不明白伯父在弄什麽玄虛,想要耍一點小兒女情態,卻被伯父一個“猙獰”的眼神製止住了。


    “那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我就差沒把國內那套發祖宗十八代的毒誓給搬出來用了,伯父聽我急得瞎掰個沒完,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我可以停了,一雙狹長的眸子裏瞳光流轉,緩緩對我說道:“你若是想要讓我這個老頭子答應你把女兒嫁給你的話,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先前還愁著怎麽和伯父開口,哪想到他自己先提了出來,連忙應聲道:“伯父,你放心吧,除了叫我加入扶桑國籍之外,其它事情我一定傾盡所能,萬死不辭的!”


    伯父可能覺得我還算有點氣派,點了點頭說:“好,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賭上縛道的一切,成為一名真真正正的藝術家。”


    雅子在一邊聽傻了。嫁不嫁人跟當不當藝術家有什麽關係?


    伯父雖然說得玄乎,但是我隱隱能夠揣摩出他的幾分意思來,大概就是目前縛道已經不能再稱為藝術了,我必須拚盡我所學的平安古縛道二十六式來把它再一次發揚光大,將之上升為一門真正可以稱得上“國粹”的藝術。


    可是,這作為一門嫁妝來說,是不是太他嗎的厚重和虛幻了一點?!


    伯父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和不解,朝我的方向矮下身子,眼睛朝上盯著我說道:“小金,這件事聽起來難,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背後有我在支持你。就現在來說,你要做的第一個步驟還是非常簡單的。”


    “是什麽呢?”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忽然浮現出了一句動畫片裏十分久遠的台詞:我們湘北的目標是稱霸全國!


    預感往往是八竿子裏能打著一竿子的。我正在胡亂揣測,伯父繼續給我安排任務道:


    “第一個步驟,就是擊敗那所謂的三巨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繩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縛心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縛心人並收藏繩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