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給您講一個小故事吧,他低聲說,當然,或許您比我更熟悉它。當暴君不知兩個夥伴中誰是俄瑞斯忒斯,願為他而死的友人就聲稱自己是俄瑞斯忒斯,此話一出,俄瑞斯忒斯立刻喊:“不,我才是俄瑞斯忒斯!”據說古代劇場上演這一幕時,全體觀眾都會起身熱烈鼓掌。講這個故事的西塞羅相信友情和犧牲。他說,人們為這虛構的一幕傾倒,如果它真的發生,不知他們會感動成什麽樣子。善良的人願意傾聽,本能地在眼前尋找美。可是,我很懷疑人之間的這種感情能否觸動暴君本人。如果他麵對這一幕,會同時放過這對夥伴嗎?還是會把他們一起殺死呢?……


    車門拉開了。一個穿製服的人走進來,看到兩名乘客安靜地對麵而坐,其中一個正讀著手裏的書。他把手在帽簷上碰了碰,早上好先生們,請出示車票。這位先生,您從列日上的車?


    ——是的。


    ——這位先生,您從凡爾代克上的車?


    ——是的。


    ——這位凡爾代克上車的先生,請出示您的證件。


    ——給您,有什麽問題嗎?


    ——喂,你們過來,看看這個……先生,您的證件有問題,請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您走就是了!拿好您的東西。


    ——好的,好的,我跟你們走,請不要嚷嚷。


    ——您的行李就隻是這個箱子嗎?


    ——就隻是這個箱子。


    ——這個畫框是您的嗎?


    ——不,先生們。這是我的。


    ——哦,列日上車的乘客先生。你們倆認識嗎?


    ——我不認識他。


    ——我也不認識他。


    ——好吧,打擾了。日安。


    ——日安。


    他被兩個穿製服的鐵路警察夾在中間,下了火車。穿風衣的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過頭,最後一次望了望列車,眼角紅潤。這天早上天色仍然陰沉,地上還看得到幾灘積水。布魯日就在眼前。


    第11章 附錄報告


    帝國駐軍司令部蓋章,布魯塞爾,1940年9月30日


    (前略)……根據報告,犯人本應於1940年9月1日在奧斯坦德與盟軍間諜交接情報。他躲過追蹤,於1940年8月31日晚間在凡爾代克搭乘前往奧斯坦德的夜車。1940年9月1日早晨,比利時鐵路警察在布魯日車站將其截獲。犯人的隨身物品為:錢夾,假證件,一個裝滿衣物的大型手提箱,凡爾代克—奧斯坦德的票根。經過審訊和搜查,沒有在犯人身上找到他本應攜帶的情報。犯人應是使用了某種手段,在列車上將情報轉移給了別人。


    犯人在羈押期間寫下了上述文字,我們認為充滿譫妄色彩,許多地方不合情理,不足為信。我們認為他這樣做,是為了誤導搜查的方向。我們起初在奧斯坦德大力尋找所謂古代史學者,一無所獲。最終核實犯人的身份時,結果出人意料:他就是那個學者。犯人的真實職業為通厄倫某中學的歷史教師。我們向通厄倫方麵發去此人的照片、指紋和筆跡,對方予以了確認。校方補充說,此人業已申請了休假,看來是有長期出門的打算。


    在自白詞中,犯人假託一名從凡爾代克上車的乘客視角,將所謂佛蘭德油畫託付給對麵座位的歷史學者。請注意,實際上,這名乘客在對麵所見的人,才是真正的犯人自己。實際攜帶情報逃脫的則另有其人,身份不詳。他的文字唯獨隱去了這一部分。據比利時鐵路警察及查票員回憶,根據當時查驗的車票,包廂另一名乘客確實持有列日—奧斯坦德的車票,列車到站後去向不明。包廂確實有一個牛皮紙包裹的畫框,但不確定它屬於哪一個人,這正是執行逮捕時忽略它的原因。我們處罰了辦事不利的比利時鐵路人員。


    事實果真如犯人所暗示的那樣,情報被藏在畫框裏,轉移給了同行乘客嗎?我們認為同樣可疑。我們亦就雨果&mdot;凡&mdot;德&mdot;古斯的畫,向漢堡大學發信詢問。對方答覆說,雨果&mdot;凡&mdot;德&mdot;古斯確有許多佚失之作,很可能分散在歐洲各地;但文字線索太少,亦不知畫麵內容,故難以確定犯人敘述的真假。


    我們調查了此次列車的全部乘客,詢問了列日與凡爾代克的車站人員。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除非犯人在敘述中歪曲了大量地點、人物、過程、細節。鑑於他的精神狀態,我們認為這極其可能。……(後略)


    ——the end——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佛蘭德鏡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Dome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Dome並收藏佛蘭德鏡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