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這些,跟本王走。」裴醉從柳樹後麵緩緩走出來,眯著眼眸,勉強辨認出陳琛的身型,「駐軍應該也已經到了。」


    「是。」


    陳琛奔向糧倉,把所有證據都抬了出來。


    裴醉抬眼,遠處的城門煙火與夜色糾纏成一團,眼前仿佛罩了層水簾,一切都扭曲旋轉著。


    他勉強走了兩步,一口氣沒緩上來,眼前狠狠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主子!」


    玄初極快地奔向裴醉,將他扶在肩上,看清了他腹部的猙獰傷口。


    「你受傷了!」他硬著聲音,「...你是不是又吃藥了。」


    「嗯,沒事。」裴醉撐著他的手臂,勉強站直,「等我處理完這些,我便不再吃那藥了。」


    「三百遍了。」玄初從袖口中掏出一壺酒,塞進裴醉的手裏,「秋露白。」


    裴醉往嘴裏倒了一口酒,入口柔,卻後勁十足,用酒氣勉強吊著精神。


    「駐軍來了?」


    「天初從梁王手裏拿了信,文林王手下拿了私印,調駐軍三百人來糧倉。被我攔了,在城門口。」玄初在他耳邊低語。


    「他隻調了三百人?」裴醉皺眉,「關指揮使呢?」


    「不知道,沒看見。」玄初搖搖頭。


    裴醉用指節抵著胸口的劇痛,血腥氣上湧,歪頭吐了一口血,止不住的低咳,呼吸不接,連眼眶都染上微紅。


    「回...回城。」裴醉扶著玄初的肩,臉色煞白,「元晦有危險。」


    今夜的漕運司衙門格外喧鬧,兵卒往來,護衛奔忙。


    李昀端坐在西暖閣前,靜靜地望著申行。兩人風雨不動,氣定神閑,仿佛一切喧囂與他們無關。


    街上一片兵荒馬亂,銅鐵墜地,稚子啼哭,老者求饒。


    這些嘈雜聲又豈是漕運司衙門一堵朱牆能擋得住的。


    李昀抬眼:「申總督不過問?」


    「有談知府理事,本王放心。」申行笑著撚須。


    一灰衣兵卒慌忙撲到申行麵前:「稟總督,衙門門前有人大喊撒潑,說親眼看見清綸教眾藏入了漕運司衙門。」


    申行呷一口茶:「不必理會。」


    「可是談知府派人前來搜查,小的...」


    申行將茶盞重重擱在木桌上。


    灰衣兵卒冷汗涔涔地跪地叩頭,聲音極響亮:「小的知錯,小的這就把焦捕頭趕回去。」


    李昀恍若未聞,隻展開了手中的摺扇,輕輕搖著。


    申行瞥他一眼。


    「殿下真是好涵養。」


    「不敢當。」


    李昀亦客氣回禮,隻是掌心中的冷汗未消,汗水已經滲進了扇骨中。


    申行左手攏袖,右手捏毫,麵前攤著一張壓金密紋熟宣。


    「殿下,此時正有閑情。」申行緩緩遞出一支湖筆,笑道,「不如致書承啟一封,問候王閣老和陛下如何?」


    李昀抬眼,眼尾微微壓著笑意,語氣波瀾不驚:「紙墨載不動本王心意,下筆亦難解陛下與太傅煩憂。」


    「是嗎。」申行緩緩擱下筆,抬手呷了一口茶,把茶盞不輕不重的擱在案桌上,「倒是本王看輕了殿下。」


    不過須臾,一灰衣兵卒奔來,高聲道:「總督,衙門失火了。」


    申行撚須笑道:「看來,這清綸教匪徒倒是真的進來了。」


    李昀緩緩抬眼,身形穩如山。


    「殿下不走?」申行抬手,笑意冷冷。


    「清綸教勢力,十幾年前便已經逐漸式微。」李昀冷冷道,「今夜望台這亂象,怎麽可能是區區地匪作的亂?」


    「殿下這幾年遊歷,確實是大有進益。」申行語氣緩緩,「其實,殿下本可以穩坐承啟明堂,不必理會這民生瑣事。」


    「九霄起於累土,鴻蒙孕自塵泥。」李昀捏著摺扇,一字一頓道,「王爺亦是受奉養之人,本不該忘了來處。」


    正說著,一夥蒙麵匪徒幾十餘人便沖了進來。


    手中的彎刀被鮮血開刃,手中的弓箭也蓄勢待發。


    門口的守衛恍若未覺,侍衛也目色不動,眼睜睜地看著那蒙麵匪徒挽弓射向李昀的麵門。


    混在蒙麵匪徒中的地十一趁機從袖口裏扔出兩支鐵蒺藜,將那把弓險險打歪。


    那支箭便擦著李昀的袖口,將那一襲青衫廣袖撕扯得碎裂。


    匪徒沒料到自己人中還混了叛徒,一半人引弓射向地十一,另一半人則提了刀,向內堂猛衝。


    地十一身體裏養著匪氣,本就是不要性命的胡攪蠻纏打法。


    「哥哥們,我先去死啦。」地十一朝著另外兩人眨眨眼。


    地字組學的都是暗器,身形靈動,另外兩人攔阻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就像一陣風一般消失在了眼前。


    他不閃不避,胸口的箭,一隻隻刺穿胸膛。


    可他仍是撲向了那銳利的鋼刀。


    然後,他朝李昀望了最後一眼,笑得眉眼彎彎。


    胸口,一枚銅錢悄然墜地,混在兵刃破風聲中,幾不可聞。


    李昀看著那熟悉的眉眼,眸光發顫,眼底染上血紅。


    至死,李昀也沒見過他的臉。


    「大膽!」


    一聲嘶啞低沉的吼聲伴著沉重的鐵尺從天而降,焦捕頭腳步急急而行,將那為首的匪徒砸成了肉泥。


    身後的黑衣捕快亦如暗夜黑鴉,潮水一般湧進了平日從不敢輕易踏足的漕運司衙門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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