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懸樑,雖是逼迫裴晏同意和離的請命,然那夜,裴儀卻也是存了三分想死的心思。


    「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公主府,有多無趣。那個白世安,不愧是和陛下是一丘之貉……」


    沈鸞輕咳一聲。


    宮裏上上下下,都是裴晏的眼線。隔牆有耳,保不齊如今他的人就在屋簷上。


    她清清嗓子:「陛下,也沒那麽不堪罷?」


    「怎麽沒有?」裴儀痛恨自己同伴倒戈,她氣惱,「你以前不也是不喜歡他嗎,你還記得之前在南書房……」


    往事不堪回首,沈鸞可不想裴晏找自己翻舊帳,趕忙出聲打斷:「夜已深,你還不歇息?」


    裴儀往一眼多寶閣上的鍍金四象馱八方轉花鍾,果真是晚了,她點點頭:「是我糊塗了,你剛回來,早該歇息的。」


    沈鸞:「那我先回去,明日再……」


    「蓬萊殿如今是陛下住著,如今也出不了宮,沈府更是住不得人。你還不如就在我宮中住下,等明日叫他們灑掃幹淨了,再搬進去也無妨。」


    沈鸞還想說什麽,裴儀半眯起眼:「難不成你不是今日回宮,那你先前和誰……」


    沈鸞脫口而出:「我自是今日剛回來的。」她左顧右盼,「就是擔心許久未在宮裏留宿,怕睡不慣。」


    裴儀不jsg以為然:「你我又不是第一次睡了,哪來的睡不慣?」


    ……


    一年未見,裴儀和沈鸞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日夜兼程,昨夜又叫裴晏抱著啃了那麽久,沈鸞身心俱疲,眉眼倦怠。


    她昏昏欲睡:「祖宗,明日再說罷,我困了。」


    裴儀不滿:「你如今身子怎麽那麽弱了,你以前……」


    話猶未了,身側人已沉沉陷入夢鄉。


    長夜漫漫,霧靄沉沉。


    遠處鍾樓傳來重重三聲響,殿中未掌燈,隻有斑駁光影映在窗紗上。


    借著窗外冷冽的月光,裴儀目光悠悠,在沈鸞臉上細細打量。


    她輕輕地,輕輕地碰了下沈鸞的睫毛。


    纖長的睫毛顫動,沈鸞不滿嘀咕一聲,背對著裴儀,又沉沉睡去了。


    她自然沒看見,身後那人偷偷勾起唇角。


    裴儀莞爾,無聲一笑。


    她低聲呢喃:「真的……不是夢啊。」


    許久未在裴儀宮中留宿,沈鸞隻記得自己這一夜睡得並不安慰,迷糊之際,好像被人緊緊摟在懷裏。


    這天本就熱得厲害,那人身上還如滾燙火爐一般。


    沈鸞不滿皺眉,下意識輕推了推眼前的人。


    青紗帳幔遮掩,沈鸞口中小聲嘀咕。


    「別鬧了。」


    「……裴儀。」


    那聲音極輕,卻還是精準落入那人耳中。


    沈鸞推開的動作並未得到半分的成效,與之截然相反的,那人愈發摟緊自己。


    手勁極大,差點勒得自己喘不過氣。


    通身的熱浪翻湧,似要將人燒灼。


    沈鸞忍無可忍,一雙柳眉輕輕蹙著,她揚高手,手上沒個輕重。


    忽聽啪的一聲,一聲輕輕的耳光驟然在耳邊落下。


    滿室靜默無聲,落針可聞。


    沈鸞一驚,忙不迭睜開眼。


    茫茫夜色中,一雙深黑如墨的眸子突然闖入視線。


    裴晏眉眼清淡,漫不經心朝沈鸞投來一眼,他一手攬在沈鸞腰間,麵不改色。


    好似剛剛的耳光,隻是沈鸞的錯覺。


    左右環視,卻是裴晏的寢宮,然沈鸞如今卻無心糾結此處。


    她訕訕望向身前的人:「你,沒事罷?」


    她剛才手上沒個準道,且半夢半醒,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沈鸞湊近了瞧,殿中未掌燈,看不清究竟。


    沈鸞憂心忡忡:「可是打疼你了?」


    裴晏盯著人,一言不發。


    沈鸞破罐子破摔,將臉湊了上去:「若不然,你也打我一下……」


    她雙眼緊閉,鴉羽睫毛輕輕顫動。


    然等來的,卻是一記很輕很輕的吻。


    第九十八章


    萬籟俱寂, 月影橫波,空中淡淡花香縈繞。


    落在頰邊的那抹溫熱極輕極輕,似稍縱即逝的禮花。


    沈鸞震驚瞪圓眼睛, 猝不及防,對上裴晏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劍眉星目, 一雙黑眸幽深, 又似平靜的湖水下藏著波濤洶湧,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你……」


    話猶未了, 忽的一陣天旋地轉, 三千青絲輕垂在枕上,沈鸞望見頭頂層層疊疊的青紗帳幔,望見帳幔上懸著的鎏金七彩琉璃鈴。


    錦衾擁在身上, 裴晏擁著她入懷,他淡聲:「睡罷。」


    夜色朦朧,隱晦光影透過窗紗, 悄無聲息灑落一地。


    帳幔內,沈鸞瞪圓一雙鳳眸, 纖長的睫毛落下一整片的夜色。


    似不可置信一般, 沈鸞偏過頭,借著月色悄悄打量裴晏。


    高挺的鼻樑往下, 是那張總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薄唇。


    不知想起何事,沈鸞倏然紅了雙頰,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直盯著裴晏瞧。


    光影灑落不見的地方, 是裴晏一雙緊閉著的眸子。


    京城雖比不得青州, 酷暑難耐,熱得透不過氣。


    然到底還是入了夏, 縱是夜間,氣溫仍居高不下。


    寢殿四個角落都擺著冰盆,若非洪太醫一再勸阻,沈鸞還想著多擺上兩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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