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手中的刻刀用了力,好不容易有了雛形的木雕忽的被裴晏攔腰砍斷。


    沈鸞目瞪口呆。


    裴晏垂首斂眸,那刻刀鋒利,銀白刀刃映著裴晏稜角分明的下頜。


    他低低「嗯」了聲。


    沈鸞心疼握住那被截成兩段的木雕,眉眼流露著遺憾惋惜:「可惜我記不得了。」


    她總也想不出,自己身穿嫁衣,滿心歡喜等著裴晏上門迎親是何模樣。


    「想不出就別想了。」裴晏輕聲。


    沈鸞不甘心:「可是……」


    「再成一次就好了。」


    嗓音透著漫不經心,裴晏眉目淡淡,好似方才所言,不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沈鸞瞠目結舌,良久,喉嚨方發出幹澀的一聲:「……什麽?」


    裴晏勾唇一笑,日光落在他肩上、眼角:「不是說不記得了?」


    沈鸞仍覺得不可思議,她悄聲問:「可以結……兩次嗎?」


    裴晏麵不改色,那雙深黑眸子似遠古深淵沉沉。


    春日的平和終被衝進後院的李貴打斷。


    「主子,衙門那邊……」


    餘光瞥見裴晏身側的沈鸞,李貴當即收住聲。


    裴晏淡聲:「出去說。」


    長長的廊簷落滿日光,李貴單膝跪地,氣喘籲籲:「主子,衙門那邊傳來消息,還有女子被藏在別處。」


    除了被藏獒咬斷四肢的豪紳,天水鎮的知府雙手亦是沾滿鮮血,那人平生最愛收受賄賂,然裴晏帶人搜了好幾回,掘地三尺,卻不曾在那知府家中搜到金銀珠寶,連帳本的痕跡也沒有。


    李貴垂首低眉:「剛剛那知府受不得水刑,親口交待,沿著天水河往下有一處隱秘小島。他貪汙的財帛,大多都在那,島上還有……還有百來名孩童。」


    那百來名孩童,都是供達官貴人玩樂的。


    若是往日,每逢三日,都會有人掩藏耳目,上島為孩童送吃食。


    知府入獄後,家中奴僕跑的跑散的散,自然無人關心島上孩子的生死。


    籠罩在天水鎮的陰霾再次落下。


    ……


    翌日。


    拂曉時分,天色陰沉沉的,霧靄籠罩。


    沈鸞走不得水路,權衡之下,裴晏還是將人留在別院。


    將近五更天。


    府門大開,一眾奴僕手持戳燈,垂手侍立在兩側。


    沈鸞披著鵝黃綾子五彩繡金緞麵鬥篷,鬢間的金絲八寶攢珠釵搖曳。


    她親自送裴晏出門。


    陰雲密布,似風雨欲來。


    臨行前,李貴匆匆帶來一人:「主子,茯苓姑娘來了。」


    裴晏不在,沈鸞身邊自是需要有侍女伺候。天水鎮偏僻,小丫鬟毛毛躁躁,哪能入得了裴晏的眼。


    思來想去,也就之前伺候沈鸞的茯苓,勉強夠得上格。別院裏裏外外都有暗衛守著,裴晏也不擔心茯苓會翻出什麽風浪。


    茯苓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還能伺候沈鸞。


    她悄悄拿眼望沈鸞,卻發現沈鸞看著自己的目光陌生疏離。


    她是真的記不起自己了。


    茯苓失望垂頭。


    沈鸞未曾注意到茯苓的小動作,隻知道是裴晏找來伺候自己的侍女。


    此時此刻,沈鸞一雙眼珠子都黏在裴晏臉上。


    天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陰雨連綿,裴晏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沈鸞:「天冷,回去罷。」


    四目相對,無人往後退開半步。


    「裴晏!」


    手中的油紙傘倏然掉落在地,濺起了一地的雨珠。


    沈鸞鬆開傘,撲入裴晏懷中。


    鬥篷揚起又落下,眾目睽睽jsg,沈鸞雙手環住裴晏,她埋首於裴晏頸間。


    雨絲如霧,擁在二人肩上。


    茯苓雙目瞪圓,想上前為沈鸞撐傘,卻又礙於裴晏一雙冷眼,無奈悄聲退下。


    知道裴晏有公務在身,沈鸞隨即鬆開人,隻揚唇貼近裴晏耳旁。


    「等你回來……」


    餘下聲音如蚊吶,貼著耳尖,裴晏聽不出沈鸞所言。


    他攬著人上前:「你說什麽?」


    「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


    少女身影靈動輕盈,隻留下這一句,沈鸞隨即轉身,提裙往別院跑去。


    風聲瀟瀟,伴著雨水,模糊了沈鸞的輪廓。


    裴晏久久凝望著那抹背影,雨水順著眉眼落下,沾濕了羽睫。


    沈鸞站在洞開的府門前,笑靨如花。


    隔著茫茫雨幕,裴晏彎唇,他低聲道了句:「好。」


    ……好。


    馬車穿過雨幕,漸行漸遠。


    耳邊似乎還有沈鸞殘留的氣息,裴晏端坐在馬車,似有所感,他掀開車簾往後望。


    沈鸞仍立在府門外,雲堆翠髻,遙遙目送著裴晏遠行。


    餘光瞥見府門外一抹瘦弱身影,裴晏忽的攏眉:「她怎麽還在?」


    這幾日,阮芸常在別院附近逗留,說是親口向裴晏道謝。


    下人念她身世可憐,並未驅趕,隻好生勸說阮芸回家去。


    裴晏這般身份的人,她自是見不到的。


    李貴坐在車轅上,聞言,隔著車簾回:「主子,可要奴才過去趕人……」


    「不必了。」


    裴晏沉聲。


    沈鸞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視線中,裴晏鬆開車簾。<h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篇追妻火葬場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糯糰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糯糰子並收藏一篇追妻火葬場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