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什麽!」


    皇帝登時嗬斥,「朕又未曾怪罪你,你發那毒誓做什麽?」


    裴儀麵不改色:「兒臣知父皇信我,然這宮中人人都說是我將長安推入湖中,求父皇徹查此事,還兒臣一個清白。」


    她伏跪叩首,久久不曾起身。


    皇帝目光幽幽,良久,方叫紫蘇扶裴儀起身,他緩慢轉動指間的迦南木珠,皇帝沉聲:「這事,朕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紫檀插屏下懸著的掐絲琺瑯雲蝠紋花籃式燈籠悠悠,寧靜深遠。


    皇帝瞧著那燈籠,忽叫那燈籠晃花了眼。


    他擺擺手:「夜已深,你先隨你母妃回去。」


    裴儀仰首,似不可置信,她瞪眼眼珠:「……父皇?」


    皇帝不為所動,隻道:「回去罷,今夜你也累了。」


    裴儀雖心有不甘,然皇帝之命,她不敢不從。


    心繫沈鸞,不時回頭望向沈鸞寢殿。


    可惜紫檀木插屏擋著,除了宮人走動影影綽綽的身影,裴儀什麽也看不見。


    她皺眉,總覺得事有蹊蹺。


    自家主子死而復生,最歡喜的莫過於紫蘇,她眼睛都哭得紅腫,一麵走一麵抹淚。


    「公主,你嚇死我了。」紫蘇啜泣,「先前他們都說躺在那的人是你……」


    裴儀睨她一眼:「你不信?」


    紫蘇搖搖頭:「公主再怎樣,也不可能推郡主的。」


    若非當時她被禮花迷了眼,也不會叫那駕娘鑽了空子,她一口咬定是裴儀推的沈鸞。


    紫蘇攥緊雙拳,咬牙切齒:「日後奴婢再也不看禮花了,看公主一人就好。」


    裴儀笑笑,搖頭:「那駕娘如今在何處?」


    紫蘇收斂臉上表情,正色道:「人被大理寺提走了。」


    裴儀好奇:「那人……真的同我長得一模一樣?」


    紫蘇重重點頭:「確實,她聲音也同公主一樣,若非如此,上船的時候,奴婢也不會認不出來。還有她衣衫上的薰香,也同公主的一致。」


    紫蘇凝眉,她和裴儀朝夕相處,對裴儀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再熟悉不過。


    對方既能瞞天過海,定是在裴儀身邊潛伏極久。


    紫蘇雙眉緊攏:「公主,你說這人會是我們宮裏人?」


    若是日日夜夜藏在暗處盯著裴儀,倒也有可能叫她學了個十成十。


    裴儀點頭表示讚許:「也許罷。」


    她往後望,夜色茫茫,唯有蓬萊殿燈火通明,裴儀輕聲:「此事牽扯到沈鸞,父皇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等著便是。」


    ……


    雪簌簌下了一周,今日終於見晴。


    紫蘇攙扶著裴儀,緩慢踏入蓬萊殿。


    銀裝素裹,四下無人,興許是宮殿主子還纏綿病榻,蓬萊殿至今愁雲慘澹。


    宮人小心翼翼,垂手侍立在門口,深怕在此時做錯事,觸了皇帝的黴頭。


    猩紅氈簾掀開,入目是紫檀木插屏,殿中香菸繚繞,沁人心脾。


    茯苓滿臉倦色,見是裴儀,忙忙福身請安,又伸手接過紫蘇遞去的鬥篷。


    裴儀抬眸望沈鸞寢殿望,壓低聲:「她還未醒?」


    茯苓垂眸,低低道了聲是。


    那日雖叫裴晏看見,碰巧撿回沈鸞一條命。


    然何時醒來,太醫也不知。


    茯苓輕聲細語:「洪太醫晨間來過了,說是郡主的脈象平穩了些。」


    裴儀笑著點頭:「這倒也算得上好事了。」


    茯苓莞爾:「正是,夫人也是這般說的。」


    「……夫人?」裴儀往裏望去,「沈夫人今日也進宮了?」


    一語未了,忽見寢殿緩緩走出一婦人,隻短短幾日功夫,沈氏又滄桑不少,她眼角的淚珠尚在。


    見是裴儀,忙不迭抬手,拿絲帕抹淚:「叫公主笑話了。」


    裴儀搖頭:「夫人多慮了。」


    沈氏福身,又請著裴儀上座。


    裴儀:「不急,我先去看看沈鸞。」


    自那日沈鸞落水,裴儀幾乎日日踏足蓬萊殿,可惜每回來,沈鸞總是老樣子,不見好。


    「卿卿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沈氏壓低聲音啜泣,「這才過去多久,又是墜崖又是落水,叫我這一顆心……」


    沈氏哽咽不語。


    茯苓和綠萼見狀,忙不迭上前寬慰。


    裴儀眼跟著勸,又叫紫蘇端來沐盆,伺候沈氏淨臉。


    「夫人莫憂思過度,傷了身子。」裴儀挽唇,「沈鸞若知道,定不想瞧見夫人這樣。」


    沈氏點點頭:「妾身曉得的,謝公主關心。」


    美人榻上,沈鸞巴掌大的一張小臉素麵朝天,她雙眸緊闔。即使在夢中,沈鸞睡得好似也不曾安穩,柳眉輕蹙。


    裴儀俯身,欲為沈鸞撫平緊皺的雙眉,又怕叫人撞見,說是自己不端正,隻得訕訕收回手。


    說上一番後,裴儀起身告辭。


    沈氏欲送人出門,裴儀連聲拒絕:「我認得路,且沈鸞這兒離不得人,夫人快進去罷,省得見了風,著涼了可就不好了。明日我再來瞧瞧。」


    沈氏福身:「勞公主掛心了。」


    台磯上攢著厚厚的積雪,紫蘇不敢大意,小心攙扶著裴儀往外走。


    院外幾株紅梅開得正歡,花瓣如胭脂。


    裴儀駐足片刻,伸手撚去紅梅上的皚皚白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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