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是皇帝瞧先前沈鸞為裴衡點的天燈有趣,也叫人尋了畫舫來。


    皇帝攜皇後及後宮嬪妃欲共上一艘,他轉身:「……長安呢?」


    皇後福身,笑著答話:「長安和儀兒瞧著那棠木舫稀奇,說是要坐著瞧瞧。陛下請看,那兩人都在呢。」


    順著皇後手指望去,果真見沈鸞和裴儀在侍女陪同上,緩緩踏上那棠木舫。


    棠木舫搖搖晃晃,湖麵上漣漪如荷花鋪陳而開。


    入了夜,那棠木舫比不得畫舫精緻暖和。


    靜妃連連搖頭:「儀兒也太胡鬧了,這大冷天,怎可帶著長安去那處,那棠木舫輕輕,若是不小心摔著亦或是掉進湖中,可不是鬧著頑的。」


    一語未了,又叫宮人喚裴儀和沈鸞回來。


    皇帝抬手製止:「罷了,他們愛頑,就叫他們頑去,左右在一處,且這還在宮中,出不了什麽大事,你也太謹慎了些。」


    靜妃臉上訕訕,福身道了聲是:「是臣妾多心了,請陛下恕罪。」


    皇帝搖頭,臉上隱隱露出幾分不悅:「好好的日子,提這話做什麽。」


    他甩袖,轉身頭也不回。


    徒留靜妃怏怏站在原地,尷尬不已,隻低頭恭送皇帝離開。


    一眾人浩浩蕩蕩,在靜妃眼前經過,登上畫舫。


    直至人靜夜涼,靜妃方抬起頭,一雙眼睛如杏仁通紅。


    侍女仔細攙扶著她:「娘娘,夜裏風大,小心風吹著眼睛。」


    靜妃拿絲帕,悄悄拭去眼角淚珠,她唇角挽起幾分苦澀:「知道了,儀兒那……罷,平白惹得人生厭,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侍女垂首,低眉不敢言語。


    太液池兩岸石欄上皆掛著各色花燈,遠遠瞧著,寶光十色,熠熠生輝。


    湖麵亮如白晝,且還有宮人守著,紫蘇也是個叫她放心的。


    靜妃輕聲:「回宮罷,我也乏了。」


    ……


    夜色闌珊。


    那象牙雕雲鶴紋海棠式燈籠也被沈鸞帶上棠木舫,茯苓攙扶著沈鸞,捂唇偷笑。


    「郡主何不告訴三公主,這燈籠本就是要送給她的。」


    沈鸞剜她一眼:「不許你說。」


    她揚起頭,「何況誰和你說,這燈籠是給她的,就不能是我自己畫著頑?」


    茯苓抿唇笑,滿臉揶揄之色:「自是可以的,郡主想送給誰就送給誰,若是瞧不順眼了,遠遠的丟在這湖中,也是可行的。」


    沈鸞笑睨她一眼:「也就你敢這般和我講話!若換了別人,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茯苓連聲笑。


    棠木舫比不得畫舫穩重,駕娘撐著竹篙點開,那棠木舫立馬搖jsg搖晃晃,在湖麵上飄蕩。


    茯苓忙不迭攥緊沈鸞,欲扶著她回艙中:「郡主,這兒風大,若受涼了,可不是鬧著頑的。」


    沈鸞不以為然:「隻是站一小會,有什麽要緊。」


    她抱緊手中的小手爐,「你如今也太像綠萼了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身邊又多出一個綠萼。」


    綠萼站一旁:「郡主慣會拿人取笑,趕明兒吹著了風,身子不爽利,可別嫌那藥汁苦澀,不肯嚐一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沈鸞可聽不得吃藥這話,她擺手:「罷罷,我回艙裏坐著便是。」


    垂首一看,艙內並無裴儀的蹤影。


    原是她還在和沈鸞賭氣,遠遠站在那船尾,不肯叫沈鸞瞧一眼。


    沈鸞也不理,躬身進了棠木舫。


    湖麵波光粼粼,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隻沈鸞等了這半日,也不見裴儀欲進艙內。


    她抬首:「茯苓,你……」


    艙內點了一盞掐絲琺瑯雲蝠紋花籃式壁燈,光影搖曳,適才晦暗,沈鸞未曾看清茯苓臉色的難看。


    這會子瞧清,唬了一跳。


    「你這是怎麽了?」沈鸞著急。


    茯苓顧不得回話,福身,而後匆匆跑至船頭,抱著心口幹嘔幾聲。


    沈鸞臉色巨變。


    裴儀和紫蘇聞得聲音,趕忙過來瞧瞧:「發生何事了?」


    都是宮中嬌生慣養的貴人,自是對暈船一事一概不知。


    駕娘頗有經驗,竹篙子一點,忙不迭上了岸:「回兩位主子的話,這位姑娘隻是暈船,稍作將息即可。」


    沈鸞叫人,將茯苓扶至那石墩上,沒了那棠木舫的晃悠,茯苓臉色果然紅潤許多。


    她心中甚是過意不去:「奴婢無大礙,郡主快些回船上,等會還有天燈要看呢。」


    沈鸞不放心,叫綠萼也留下。


    茯苓大驚失色:「使不得,若是郡主出了事,奴婢以死謝罪都不能夠。」


    「好好的日子,提這死啊活啊做什麽?」


    沈鸞蹙眉,伸手戳戳茯苓腦門,「且我這一趟至多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哪裏就去不得了。真真是你和綠萼呆久了,也學了她那一套婆婆媽媽。」


    茯苓不敢支聲,又去看綠萼。


    綠萼也無可奈何,隻能依言照做,又拜託紫蘇多看著點。


    紫蘇莞爾一笑:「你放寬心,我做事你還不知道,定將郡主好好送回來。」


    竹嵩點開,棠木舫又一次滑向船中央,許是先前耽擱的緣故,駕娘劃船比之先前快了些。


    棠木舫在水中飄蕩,遙遙的瞧見前方香燭輝煌的畫舫。


    沈鸞望向那駕娘:「何不追上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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